一种令脉搏加快的愤怒感燃烧,几乎是下意识,他抽出口袋巾,小心翼翼地去擦该死的眼泪,林斐偏过脸躲开,他伸手轻轻卡住下颚,仔细地,认真地抹掉眼泪,热烫的泪珠落在手背,如同烙铁一样发烫,“别哭。”
林斐深深呼一口气,气息颤栗,“回国就想和你说分手的,我拿到教授推荐信了,努努力考上剑桥没问题,以后我也用不着你,你都这么说我了,就这么算了吧”
“我才十八岁,像他们说的年轻好看,味道应该不错,作为你的金丝雀我也算尽责吧”林斐噗嗤笑出声,锐利的眼神定定看着傅施阅。
难怪他总觉得这段关系奇怪。
傅施阅的确对他很好,温柔体贴,有求必应,除了控制欲和那个三条规定,挑不出任何毛病,根本原因是两个人的地位完全不平等。
人的确喜欢自己的宠物,给他所有最好的待遇,但同时心里瞧不起宠物,那是一种来食物链顶端自智慧生物的睥睨。
听上去似乎不太差劲,只不过是被瞧不起而已,有吃有穿有人照顾,牺牲一点尊严并没什么大不了吧
但林斐有自己的骄傲,接受不了这种怜悯的怜爱,宁可承认这是一桩不带有任何感情的钱色交易,也不愿被人当成玩物和谈资。
这种愤怒情绪甚至盖过对傅施阅的失望,被人言论轻薄的羞耻,混合成一个强力支柱,令他毫不退缩的直面这个令他恶心的场面。
傅施阅喉结密密滚动,银色口袋巾染成浅灰色,眼泪像怎么也擦不完,向来游刃有余,从容不迫地他,此刻无计可施,大脑唯一指令,是让林斐立刻停止哭泣,“不哭了好不好”
林斐一把拍开他的手,无所谓似地一笑“再见。”
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脊背挺的笔直,毫不留情地大步离开。
这个地方没有一个人像人,拿活生生的人当宠物养可真时髦。
傅施阅缓缓收回手,目光深不见底,牢牢盯着玻璃墙里林斐背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野里,他退几步,靠着沙发背面,一贯冷漠淡然的脸上变作阴沉森冷,像压抑的火山濒临爆发,一触即燃。
程则看一场好戏,笑呵呵站起来,想要说几句活跃气氛,白秘书面无血色,一个劲冲着他摇头,程则立即会意,一言不发坐回去。
向笛可没那么幸运,没瞧见白秘书的预警,“傅总真对不起,把你的小情人气跑了”
傅施阅偏过脸,直视向他,深深的瞳孔冰冷,没有正常人会有的任何情绪,令人毛骨悚然,向笛几乎是瞬间头皮发麻,全身发寒,像被一个恶魔盯着,毫不怀疑眼前认识多年的朋友会弄死他。
“滚。”
傅施阅吐出一个字,克制胸口汹涌的情绪,低头看向手中口袋巾,刺眼的浅灰色像颗针一样扎在心底。
林斐面无表情走出研发大楼,每个与他擦肩而过的人瞠目结舌,讶然地看着他脸上泪痕,他完全不在意,像个凯旋而归的将军,坦然接受一切瞩目。
屋漏偏逢连夜雨,人烟稀少的郊区半天打不到车,林斐花了半个小时才拦了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坐进去,声音有点发涩,“去xx商业街。”
刚才纹身的店址。
这个世界上纹身的人很多,后悔纹身去洗纹身的人也很多。
但很少有人,像他这样,才不顾一切自愿盖上烙印,又奋不顾身的要洗去耻辱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