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安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他的声音很温柔,带着一些梦境的朦胧“宝贝,只要是生命就值得拯救。而我有余力,那为什么不救”
“可是”小美短突然住了声。它在长安的怀里埋首下去,闷声闷气地“喵”了一声。
它的尾巴快速地甩着,打得木质窗户啪啪响。顾长安抱着它退后一步。
打不到窗户了,小美短又问“如果他们死了,他们的家庭,也会死吗父母,妻子,孩子,都会死吗”
“我不知道。”顾长安说,“每个人生命的韧性不同,每个家庭的命运也不一样。我不知道一个人死去,他的家庭会如何。但是一个人死去,他重要的家人,也一定随着他死了一部分。”
他说着这话,眼眶便红了。
“哎呀猫老爷”徐和曲刚巧从屋子里出来,一见他红了眼眶,心中顿时就慌了。
顾长安眼里蒙着一层水汽,让他看起来有些懵懂。好似一个大雪天里,在薄雾之中穿行的小鹿。
徐和曲小心翼翼地问“您、您这是怎么了”
“无事。”白七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背对着徐和曲,挡住了对方探究的视线,“被药汽迷了眼睛罢了。”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扶了扶顾长安的脸颊。
顾长安垂眸闭眼,眼泪就滴在了白七的手背上。
那滴泪好似有千斤重,砸得白七心中一跳,几乎令他喘不上气。“没事了。”白发的老虎精低声说,“我们长安最坚强了。”
顾长安缓缓吐了口气,他微微倾身,将脑袋埋在白七的胸口里蹭了蹭,才闷闷地说“没事,只是一时情绪上来了。”
小美短“咪呜”一声,悄悄扒拉老虎精的袖子,想要回到袖子里去。
这个场景它不喜欢。长安的话也足够猫猫思考很久很久。
它不要再说话了,它要一个猫待一会儿。
白七袖口一动,就让小美短重新回到了袖里乾坤中。顾长安也从他怀里直起身“一会儿给这边的患者也要进行补液,还是先前说的比例。”
话音一落,就见几个伙计推着一个大水桶进来“少家主,大奶奶让我们给您送补液的盐水来了。”
徐和曲忍不住道“猫老爷你看,我们三娘是最细致不过的。”他说着,点了点墙角“放那儿吧。去给这院里的病人每人准备个大水杯。”
“好咧。”伙计们放好水桶,又转身出去准备杯子。
“你们轻症的患者都在城外的庄子里么”顾长安问徐和曲。
“是的。城中的偏院着实放不下了。”徐和曲叹道,“我家与盛家连手腾空了两个与药堂相连的宅子。就算如此,也已经再无法收治病人了。”
“这天气尚冷,病人也不能见风。再怎么腾宅子,屋子也是有限的。有些症状轻微的病人,便也只能让他们拿了药再归家去。”徐和曲面色沉重,“但没办法了,我们也没法子了。”
“别慌。”顾长安拍了拍他,“药物若是有效,再坚持几日就好了。”
这个时代的人从未用过抗生素。
陈芥菜卤治疗肺痈的效果都那么好,提纯过的青霉素只会效果更佳。
他安慰了徐和曲两句,就问了庄子的位置,又与白七一同赶过去了。
城外的庄子与城内的宅子大不一样。
庄子不仅大,而且格外的热闹。
顾长安与白七刚到门口,就听到一声中气十足地“大夫你就放我走吧”
大夫的声音也不含糊“你不是前两日病得起不来的你了啊给我老实回去待着,病未彻底离体,你别想走人。”
只是这不含糊的声音听起来,有那么几分耳熟。
两人穿门而去,就见坐在看诊堂里的,果真是盛大娘子。旁边打下手的盛九娘一头披发也全盘了起来,她待着面巾,系着围裙,手上还拢着袖套。正挥着手赶客。
那患者是个年轻儿郎,不住的求盛九娘“盛小大夫,盛小大夫,我是真好了。”
“你哪儿好了呀”盛九娘颇为泼辣,“我看你脑子都坏了”
顾长安不由得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