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寒丘想起教室里的那个黄昏。
周六放学,教室里只剩他一个人。
他低着头,笔尖刷刷划过卷子,门口有人走进来,脚步越来越近,前面的椅子被挪开。
她在前面坐了下来,几缕发丝落到他课桌上。
他手中笔没有停。
半小时后,那几缕发丝还在角落。
陈寒丘停下来,抬头看前面趴着的女孩。
“施翩。”他喊她的名字。
没有动静,她好像睡着了。
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睡觉
这之后的每一个周六,施翩都会留下来。
有时她会睡觉,有时会画画,就是从来不写作业。
等他准备离开,她便抢先一步离开,说拜托你关门啦,便匆匆跑开,长发仰起弧度。
某个午后,陈寒丘途径办公室门口。
熊相国在说话“上个月也不知道哪个孩子写匿名信,说陈寒丘周六故意不回家,浪费学校的电。这话说的,学校不就是给他们学习的,我想着也不要太晚,错过吃晚饭,就溜达去看看,什么故意不回家,人家就是热心帮助中文不好的同学,一起学完就走了。”
陈寒丘垂下眼,想起每一个周六。
想起只有他和她的教室。
他想,傻子。
这么想着,他却笑起来。
从角落里出来,回答正确的“学生”双颊泛红。
她拽着他的手,催促道“你快去放好东西下班,我要去吃冰淇淋,热死了热死了。”
越亲越热。
陈寒丘摸摸唇角,破了。
这家伙最近劲真大,精力旺盛。
陈寒丘从办公楼下楼,在阴影里捉住蹦蹦跳跳的女孩子,撑着伞,带她去吃念了一路的冰淇淋。
冰淇淋车边排着长队伍。
陈寒丘去排队,施翩在树荫下等他。
陈寒丘拿着冰淇淋转身,树荫下不见了施翩的踪影,他一顿,正要去找,背后忽然被戳了戳。
“你找我啊”
她嗓音柔软。
陈寒丘转过身,忽然怔住。
他眼前是一束火红的玫瑰花,站着晶莹的露水,花束后,她露出半张小脸,眼睛带笑。
在一起那么久。
他还没送过她花。
施翩问“陈寒丘,你是不是害怕送我花呀唉,害怕就害怕,知道你是胆小鬼。”
“那我送你吧”
“我最喜欢的花,送给我的少年。”
施翩弯着眼,对他笑。
她希望她的少年,从原地离开,从过往中走出来。
因为,他要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行,在未知的,明亮或黑暗的地方,勇敢地大步往前行走。
如果他走出不来,她便跨回到六年前。
她会牵住他的手,用力将他拽到身边,大步跑开。
陈寒丘拿着冰淇淋,慢慢地,红了眼睛。
他看着花,看着施翩,心中的某一个被细心包裹,被温柔地呵护,被她捧在手心里。
他变成了冰淇淋,快要融化。
初夏的光落下,树影晃动。
湿热的风里,有玫瑰的味道。
风吹过的时候,带走记忆中的对话
“第一,接送我上下学。”
“第二,不许和别的女孩子说话。”
“第三,毕业那天,送我一束花。”
“知道了。”
站台的每个小宇宙里,都有一棵心愿树,无数人的心愿悬在树上,风中红色缎带轻扬。
其中,有两条缎带轻轻交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