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娘进来行了礼,坐定后便和尚柔抱怨“我往常只听说郎主偏疼念儿,却没想到心都偏到胳肢窝里去了,怪道侯爷房里姨娘和我说,盼儿的死因查到一半就不查了,想必也是为了保住念儿。我如今,很是为女君不值,不知那念儿让女君吃了多少哑巴亏,女君是善性人,也不和她计较,换了我,早剥了她两层皮了。”
尚柔脸上还是淡淡的,正室夫人的端庄从来不能丢,不过叹口气道“官人十四岁起,她就在身边伺候,官人顾念她,也是情有可原。我呢,病怏怏的身子不中用,就盼着能安稳度日,少些麻烦事,但念儿就是不能让我称意。昨日经过我都瞧见了,说出去的话,也不打算反悔”言罢将盒子打开,取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递给舍娘,“你和我不一样,我已经被钉死在这侯府里,一辈子离不开了。你呢,有了自由之身,就可以天高任鸟飞,倘或哪天不想周旋了,大可离开。”
舍娘疑惑地展开纸,赫然看见熟悉的画押,竟是自己的身契,一时不知道尚柔在打什么主意,讷讷道“女君燕窝不是念儿让人送来的,是我”
尚柔说“我知道。”
舍娘愈发不解了,手里的身契往前递了递,“女君既然知道,做什么还要把这个给我”
尚柔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把身契赏了你,你就再也不是念儿口中尘土一样下贱的人了。她如今有底气,是因为早就放了良,自恃高人一等,我不愿意她话里话外压你一头,世上人人活得不容易,做什么要被她如此作贱呢。”
舍娘听着,眼里顿时涌出泪来,托着身契哽咽道“女君,我六岁就被爹爹卖入勾栏,这些年从来没有活得像个人过。我原以为女君把我买回来,是为了取悦郎主,却没想到女君以这样的心待我,我往后一定誓死报答女君,为女君做牛做马。”
尚柔笑了笑,摇头道“我跟前不缺使唤的人,也用不着你做牛做马,不过想让你活得有尊严些,也不枉来世上走了一遭。”
舍娘终于号啕大哭,双手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间渗出来,浸湿了那张身契,至少这一刻是真心实意感动着。
尚柔说好了,“别哭了,安哥儿正要睡,别惊了他,你且回去吧”
舍娘又千恩万谢一番,这才从上房退出去。
尚柔看着她走远,边走边拭泪,那背影也有孤寂之感,一时感慨万千。
边上的祝妈妈道“大娘子看,她往后真能和您一心吗”
尚柔也不敢笃定,喃喃说“就看她的良心了。我今日赏了她这样大记的恩典,她将来要是生出不该有的野心来,那犯在我手里,也是她现世现报。”
肃柔的女学都准备停当了,只要择个吉日,就能开门授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