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朝上奏对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的脸吸引,连官家都看了他好几眼。他却很沉得住气,对金军扰攘,分析得一板一眼,仿佛已经忘了自己脸上还挂着伤。
官家最终收回了视线,沉吟道“袁傲率军镇守西川,著有功劳,着令领定边军节度使,由帅司所载知州任安抚使,先稳定民心要紧。再者,从武烈军抽调两军兵马驰援,尽早驱散那些匪军。兵祸不断,西川一线难得安宁,若是再拖延下去,只怕要牵连内埠了。”
满朝文武躬身领命,后来又议了水利营田诸事,将要散朝之时官家发了令,让赫连颂留下议事。
从外朝到内朝,官家负手走在宽广的天街上,边走边道“要解决金军,还是得陇右主动出兵,深入腹地将其剿灭,才能永绝后患。只可惜武康王染病,战略只好暂且搁置,先调遣临近兵力,解了目下燃眉之急再说。”
所以即便战事吃紧,官家也没有令他返回陇右的打算,可见朝廷并不十分放心放还他这个质子,就连他父亲上表朝廷身患有疾,也无法召回他。
赫连颂心下明白,口头上不便表达,只是忧心父亲的病势,愁眉说“我父亲身体一向健朗,不知怎么忽然病了。”
官家说“厉兵秣马,征战多年,身上难免会有伤痛。”言罢视线又调转过来,仔细审视了他两眼,奇道,“我看了半日了,你这脸到底是怎么弄伤的”
他难堪地笑了笑,“没什么,不小心磕了一下。”
然而伤痕很长,不像是磕碰那么简单。
官家轻轻扬眉,复又往前踱步,其实上京城中那些事,有多少能逃过他的眼睛呢。武侯铺遍布每一个坊院,忽然多出一个陌生人来,必须上报衙门,衙门再寻根究底问清来历,才能发放临时的户籍。
春明坊中,两个月前忽然来了个伎乐,乐籍是住下之后才更改的,据说与嗣王有关。既然关乎嗣王,自然会上报至官家面前,官家一直没有询问,不过是等着他亲口呈禀罢了。
他支支吾吾,遮遮掩掩,大婚第三日进宫谢恩时还言之凿凿,其实真相又如何官家没有质疑他的话,不过一笑,“我还以为你与人切磋,被人用木剑打伤了呢。”
这下直达痛肋,赫连颂沉默了半晌,终于说了实话,“不是木剑,是戒尺昨晚挨了内人一顿好打,脸上的伤是小事,身上还有更厉害的。”
官家挑眉,“这是夫妇间的情趣吗怎么还打起来了”
赫连颂嗫嚅“什么情趣是我确实对不起她,所以她打我,我也认了。”
官家脚下渐缓,沉默了下才道“你不是说一辈子只有她一个吗,这么快就对不起她了”
其实说来好笑,很多男人自称可以一生与一人共谐白首,其实那都是骗人的。如果当真心无旁骛,可能不是因为他专情,是因为他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