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是一名很合格的太子,他错就错在没办法随时明白他那位多疑又心思多变的皇父心里在想什么,他没能成为他皇父肚子里的蛔虫,没能成功地在皇权、父权和储君之间精准地找到一个平衡点。
是胤礽的错吗不是。
胤礽从始至终都不曾有过谋反的心思,却被他最敬爱的父亲扣上了最大逆不道的帽子,含冤幽禁至死。他的父亲,临到老了还一直以为自己对太子仁至义尽,是个好慈父。
身为太子,他一生都在被安排,活在束缚的痛苦中,未曾得过一日的自在。
任谁被亲生父亲当成工具,遭遇两立两废,以幽死结束人生,都不会想重来一遍。
康熙明白了胤礽对他的戾气从何而来。
康熙摸了一把脸,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流了很多泪。
康熙匆匆坐在桌案后,研墨执笔,手不住地颤抖。许久之后,他才终于有力气下笔,给他最爱的儿子写下一封忏悔信。
次日,乾清宫大殿的大门被推开,一切仿佛恢复如常了,宫女太监如鱼贯入,伺候皇帝的饮食起居。
康熙心慌了一下,恍然感觉是梦,又觉得心痛得很真实。唯有看到自己所写下的那封忏悔信,康熙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没在做梦。
见到梁九功后,康熙问他胤礽在哪儿,昨日他出门后为何不归。
梁九功小心翼翼望着康熙,又看向殿内的那些宫女太监,几番欲言又止,似乎有话不敢言。
康熙见这些人都脸生,猛地明白过来了,这些都是胤礽的人,派来监视他的,就如当年他派人到胤礽身边监视胤礽一样。
康熙再傻也意识到了,胤礽现在要报复自己。他筹谋已久,就为了今日。恰如当年,他筹谋已久,就为了将胤礽废黜一样。哪怕二立他为太子,也不过是为了利用他平稳朝局,待局势稳定之后,便毫不留情地再度废黜他。
本来按照他性格,身为父亲,见子如此忤逆,他必然极怒。但经历昨夜那场真实的梦境之后,他能理解胤礽对他的报复了。
“你把信给他,让他来跟我面谈。”
梁九功拿了信之后,立刻领命去了。
一炷香后,梁九功匆匆赶回,告知康熙“太子爷一早就带兵出城了,说是要为皇上扩张大清版图。”
康熙怔愣了一下,随即看向桌案上胤礽昨日丢下的地图。他竟真的要为他打下这么大的江山康熙不懂了,这到底算什么,胤礽到底什么意思
“罢了,等他回来再说。”
谁知这一等竟是三年,胤礽终于按照地图上所绘的版图精准扩张之后,才率领大军凯旋。
康熙在这三年依旧当着万万人之上的皇帝,看起来似乎跟从前没什么不同,实则境况大不如从前。他无法在无错的情况下随便处置身边的宫人,也没有在无罪情况下贬黜大臣的权力。即便他使了些手段反抗,想巩固皇权在自己手里,也全都是白费功夫。便是将一些人贬黜下去,但回头替换上来的人,也并非能完全相信,基本上依旧是胤礽那边的人。
如今的朝臣,已经更新替换了一大批,绝大多数是太子的门生,深受太子的新思想和新言论的影响。他们该成立了专门的监管组织,权力均衡,互相制约,结构牢固,很难被打破。
皇帝如有英明的决断,他们皆敬重遵从。但如果决断错误,大家定会竭力反驳,绝不会被皇帝的喜怒而左右。所有政令在正式颁发之前,都要有公平地投票表决,以少数服从多数。康熙即便是皇帝,也要屈从于新规之下,服从大多数人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