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淮兄弟俩同夫子告了假,六月初,林氏带着几个小的,有仆从跟随,从京都沿着运河水路往南走,只需一日,便能抵达东阳府码头。
船只上。
夏日炎炎,气候闷热,幸好是行走在水上,诱着些凉意,才叫人没那么心烦意燥。
竹姐儿、英姐儿两人许久没同在一起顽了,有说不完的玩笑话,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很是亲密。裴少津靠在窗前,一直望着两岸往后退的风景,说是夫子让他趁此机会好好领悟意境,俨然一副游山玩水的模样。
午后,林氏把竹姐儿叫进厢房,问道∶"沈小娘已经同你说过此行目的了罢"
竹姐儿点点头,小手有些不知所措。
"那我再提点你几句。"林氏温言道,"此番只是相看,叫你心里有个底,至于好不好、成不成,是你父亲与我的事,你只管远远看一眼,万不可还没定数的时候显露甚么若是有甚么想法,等没人的时候私下告诉我便是。"
这个世道,男女之事是容不得寻常女子主动的。
"谢母亲提点,女儿省得了。"竹姐儿应道。
厢房外,裴少淮被大船轻微的一晃一晃腾得有些乏了,迷迷糊糊的,觉得自己好似回到刚穿越过来时,小娃娃躺在摇床上,也是一晃一晃的。
他还没睡沉,便被津弟猛地推了一把,只闻津哥儿惊喜喊道∶"大哥大哥,快看快看"
裴少淮揉揉眼顺着津弟的手望去,只见水面上余留几圈波纹,津哥儿讪讪道∶"大哥你没看见,方才跳起来好大一尾鱼,足足有这么大。"一边说一边比划。
半晌,"一锅能炖得下吗"裴少淮问道。
津哥儿一愣,摇摇头,道∶"兴许要两锅加点豆腐的话。
翌日,裴少淮被一阵阵吆喝声吵醒,起身往外一看,发现大船已经停靠在码头上,货夫们正在往下搬运麻袋。
林氏带他们下船,在一家酒肆用了早膳,说是要趁着晨时天还没热起来,及早出发,到玉冲县衙安顿下来。
玉冲县里,马车行驶在刚修好不久的官道上,还有些泥泞,远远地便能望见那决堤的口子,如今已经成了支流的河口,浑黄的水不断往外涌出。
这条新支流把整个玉冲县一分为二。
道路两侧,原先的房屋荡析无遗,残迹仍依稀可见。又见不少百姓正在垒土砖,在原址上修建院落。
田野外,到处堆着被百姓清理出来的河沙,清理干净的良田,已经种上粟米或是小麦,正是抽新叶的时候,绿油油的。但更多的良田被厚厚的河沙所掩埋,太深太厚清理不净,再难种粮,只需一年半载,芦苇疯长,便会化为一片芦苇地,再不能产粮。
裴秉元原在新修的堤坝上,带领众人插种柳枝,听到衙差传话说夫人来了,惊得愣住了,又叫人帮着上下打理了一番,瞧着没那么狼狈了,叫上女婿徐瞻,才匆匆回到县衙里,与妻儿相见。
"你们怎么说来就来了。"
"我们若是不来,怎知道你这里吃了这么多苦头"哭哭啼啼之态自不必多述。
"朝廷委我以重任,岂有不吃苦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