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差点把薛小成那混蛋小子给忘了,依薛小成那聒噪的性子,有关决谷的一切,只怕没少跟她提。他以为她与薛小成只是在夏朝初初认识,看来,她与薛小成的结识,远比他想象中要早很多。
他又喝了杯酒,似乎她已把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她今日约他,不是交心讲和,是让他来受气的,这让他一度很不快。
玲珑最后一抿口茶,想着,她等了一下午,他这么晚才出来见她,想必他那妻子有所阻挠。说句实话,这里毕竟是晋国,不是他的夏朝,随时都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危险,他也确实不宜出来太久。
思及片刻,她才道:“夜色不早,不便相陪,我先告辞。”
眼见她已起身,他心中略有不安,即使约他出来,她也是以客套的口吻,不带一点感情,仿若与他多说几句会要了她命似的,而从头到尾,他与她没有任何谈和的可能。
他也缓缓下了楼,行至酒楼门口,他来之前,凉风略起,似有下雨的迹象,偏巧这一小会儿时光,外头竟已下起了瓢泼大雨。
她在酒楼门边徘徊片刻,回头看向店家伙计:“小哥,你这儿可有多余的伞?”
伙计听及,忙去找了找,回来后,略有愁眉:“两位对不住,我这儿只备了一把伞,两位……是一起么?“
“不是一起,伞给我。”玲珑接过递来的纸伞,又掏了几枚铜子给店家伙计。
“多谢姑娘。”伙计收下铜子,又略有抱歉的看着南宫祤,酒楼并不能留客过宿,也已过了打烊时辰,实在是不能再留着这两人避雨,于是说道:“我看这雨来的急,去的也急,这位公子爷在檐下多候会儿,待雨一停,便可行路。”好心说完,伙计很快从内关上门铺,给酒楼落了锁,熄了灯火。
酒楼门前屋檐下,只剩下两人。
而她压根没有管他,撑开伞,独自一人步入雨中,他想叫她,却叫不出口,此刻脑海中,尽是冥栈容那些话,她入夏王宫绝对不是偶然,一定有目的,也许她曾经是失忆了,也许有些时刻她意外记起了,也许,她正在慢慢变成冥解忧,他应该要提防小心她才是。
关玲珑……
她的背影,渐渐没入朦胧的雨中,连头都不回,雨又大了些,这窄小的屋檐并不能遮雨,他往后靠了靠,面上表情肃然,内心却是极度煎熬,不知道还要在这待多久,不知雨何时停,不知她今夜又会去何处。
他觉得今夜可能是他此生混的最悲惨的时候,被她威胁,被她丢下,还要被雨淋,对于她,他没有半点能掌控的余地,他都快忘了出来见她是为了什么,但绝不会是这样!
正当他沉浸在哀伤中时,只觉前方有异,一抬头,湿润的视线中,是走了数步远的她突然折返回来,站在他正前方,她轻握着手中油伞,望着雨滴,也望着他,似乎皱了眉,似乎也在纠结,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屋檐下,细水长流。
良久之后,她还是踏步过来:“你今夜宿在何处?我送你一程。”
“不必。”
一想到她方才居然敢威胁他,他心口就有气,休想用这种小恩小惠打动他,他告诫自己,她一定是故意走,又故意回来的。冥栈容形容她没错,她就是一个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人,最善用恩惠笼络人心,不知有多少人吃了她这套,为她白白做事,最后又妄送了性命。
就如公玉鄂拖一个奴桑俘虏,一个逃犯,即便吃劲了牢狱重刑,也不肯多吐露她半个字,竟会如此对她死心塌地。也许,这就是她为何执着非要为公玉鄂拖讨一个公道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