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艾说道:“臣闻张金父子在狱中,张道将供说,勾结胡酋的事情是他伪托张金之名,盗用张金的印章,背着张金做下的,与张金无关,求代父死。可谓孝矣。”
令狐奉语气不善,问道:“你是在夸他么?”
唐艾连忙撇清,说道:“张金父子阴结胡酋,律犯大逆,罪该万死,便是稍许子孝,比之大过,亦不足提,哪里值得臣夸?臣想说的是,大王似可从中入手,再逼张浑。”
“如何入手?”
“大王可下旨一道,褒赞张道将求代父死,孝比古贤,以为此由,盛誉张大农,说他教族有方,堪可为人师表,拜他王国傅。”
“以此为由,拜张浑王国傅?”令狐奉拍打大腿,笑道,“千里,卿此策妙也。”
张道将代父揽罪,却说与张浑有何关系?说来像是没有关系。可张浑是张道将的从父,且是张家的族长,用此为托辞,夸奖他把张家的门风、把兄弟子侄教育得好,又好像说的过去。
似是似非之间,戴的大帽子又是孝道,料即宋闳、氾宽,对此也无话可说。
唐艾身著官服,意气仍然风流,得了令狐奉的夸奖,很有点宠辱不惊,习惯性地摇了摇手,才记起没拿羽扇。
令狐奉抓起案上的两张奏书,扔给他,笑道:“姑且摇之。”
唐艾俯身捡起,摇了两摇,说道:“王国傅,荣衔虚职,臣料张大农定不愿为,臣就不信他还能沉得住气,十之八九他会上书请辞。他只要开口,事情就好办了,大王便可顺水推舟,调他别职。”顿了下,又道,“倘若万一,他真还能沉得住气,也无妨,便拜他此职。”
王国傅、王国友、王国文学三个官职,位置很高,但都没什么实权,是虚荣之职。
张浑绝对是不乐意去干的。他只要上书,令狐奉就抓住了主动,后续的动作便可使出。他如还能沉得住气,反正王国傅没有实权,就给他去做。
此策,无论张浑如何反应,令狐奉都稳赚不赔,也难怪他高兴得大赞唐艾了。
令狐奉太了解张浑这等士族显贵的心理了,说道:“不是十之八九,这老家伙铁定会上书请辞。千里,你说我改任他个什么别职最好?”
唐艾胸有成竹,说道:“柔然近年颇掠陇西,西域与我国的通道时有阻隔。张大农掌国库久矣,熟悉西域;敦煌太守,使护西域商道一职,臣以为,舍张大农其谁哉?”
令狐奉拊掌笑赞:“妙也,妙也。”
令狐氏主陇,收揽到的头一批陇地士族便是敦煌的麴、宋等姓。以麴、宋为代表的敦煌士族,和以陈荪、孙衍祖辈为代表的安定士族,实是令狐氏在定西国统治基础的两大支柱。把张浑放到敦煌去,郡县佐僚都是宋、麴等家的人,他在那里的日子不被架空,也不会好过。
商议定下,令狐奉传下令去,命即写给张浑的令旨,待明日发出。
唐艾把那两张奏书还给令狐奉,瞥见了奏书上的一句“酒泉胡并无反事,臣迩贪功勋财货,擅自兴兵,及其还日,缴获之物,百车运输,悉纳己有”,心中一动,想道:“‘酒泉胡’?前日听说莘鹰扬兵入酒泉,尽破酒泉胡部,致使氾酒泉大怒。这道奏书,是氾酒泉写的么?”
他与莘迩连认识都算不上,也就这么想了一想,将奏书交还后,见令狐奉没有别的事了,识趣地拜辞出去。
唐艾看到的这封奏书,确是氾丹写的。
氾丹在莘迩那里吃了憋,当然要找回场子,一道弹劾莘迩的奏书那是必不可少的。
令狐奉将此道奏书丢到案上,看外头天色还早,起意回宾遐观再玩上一玩,落目到案上的奏书堆,心道:“今天送来的上书我还没有看。政务不可荒废。看完了再去玩乐!”
翻了翻今天新送来的几道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