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图龙龟符》的作者无人知晓,从书中偏向胡人的言语来看,没准儿可能是胡人中精通夏文化之人写的,又或干脆就是出自称臣胡人的夏人之手,但不管此书是谁写成,“胡人也能作天子”之说辞,自此书一出,很快便大兴南北,此书也就立刻得到了北方胡人贵族的推崇。
鲜卑魏国、蒲秦之建,羯人贺浑邪之野心滋生,皆是因从此书中比附到了对应的话。
这本书里,亦有“草戊应王”四个字。
底层的兵卒,大概许多是只知此书,不知内容,但没关系,孟朗知道,白石降落的当晚,就有人在营中散播起来了“草戊”即蒲茂,蒲茂“应王”的谣言。
一股暗流在数万步骑的秦军中渐渐形成。
两天后,蒲茂拔营还都。
路上,他行军甚缓,三十里一歇,日行不过六十里。
从前线秦州到王都咸阳,短短六百里的路程,走了三天,还没走到一半。
白石与“草戊应王”形成的军中暗流,在有心人的推动下,慢慢发酵。
第四天上午,兵到雍县。
雍县出於咸阳与秦州的中间位置,行军至此,算是走了半程了。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消息,各部营中空穴来风,上到将校,下到兵卒,都听说了咸阳朝中,丞相蒲光建议皇帝蒲长生,大发唐人兵户,并征各部胡兵,五丁出三,攻打定西。
有的胡人士卒不信,说道:“无缘无故的,打定西作甚?”
有的唐人士卒聪明,自以为知道原因,说道:“咱们跟着大王攻打冉兴,为何还没开仗就匆忙撤退?还不是因定西奔袭朔方么?定是丞相与陛下忍不下这口气,所以要做回击。”
有的身在士籍的兵卒愁眉苦脸,说道:“春天的时候,从陛下讨伐叛乱,打完叛胡,又打乞活;夏天的时候,虏魏的游兵侵扰边境,又跟他们打了两仗。这回说打冉兴没打。想着回到咸阳,总算能够歇上些时日了,陛下与丞相却怎么又要动兵!要打的还是兵强马壮的定西!”
蒲秦虽说有河、山之固,关中诚然王者之业,可环顾其周边,它的地理位置其实不好,西边是定西,东边是鲜卑魏国,南边是巴蜀、江左,北边是柔然、拓跋,四面皆敌,立国以今,几乎年年打仗,导致民不聊生,结果百姓为了求活,又此起彼伏地起来反抗,愈是火上加油。
被编入士籍的兵户们,如同蒲秦的奴隶,被迫成年累月的打仗,父死子继,兄亡弟接,人生黑暗,看不到一丝光亮,产生厌战的情绪亦是难免。
没在士籍的“部落兵”,闻得蒲长生、蒲光居然要“五丁出三”,也是顿生怨望。
这是孟朗的第二计。
细细听完安插在各营中耳目的汇报,孟朗对蒲茂说道:“士心怨愤。大王,事已成六分!”
离开雍县,部队继续东行。
过了扶风,到达始平郡,咸阳已近在咫尺。
这日,军中又传开了一道流言。
蒲长生前日宴会群臣,齐折部的酋大酒后失态,被蒲长生於堂上手刃,从属於齐折部的啖提部酋大求情不得,也被蒲长生杀了。
蒲秦的主体种族有两个,一个是国族,即蒲长生、蒲茂的族人,一个是远在千余年前,就与他们在西北部边地共存的从属部族。
国族中,共有四个部落最为高贵,蒲、齐折和被杀的太尉步岐所在之雀戈戈,都是其一。啖提部是从属部族中的几个大部落之一。齐折、啖提两部,现在蒲茂军中为军吏、兵卒的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