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圈子,七个族类不同的徐州重臣,这时围绕着贺浑邪所躺之榻,都是目落在贺浑邪双眼紧闭的脸上,皆沉默无言,甚至因室内空气混浊而引发出来的想要打个咳嗽,都被忍下,最多彼此间眼神悄悄地交流一下,却也不知在此秦兵压境的危急关头,都在想些什么?
时间无声流逝,也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半个时辰?也可能是一个时辰?便在贺浑广有些按捺不住,生怕贺浑邪是出了什么状况,想要去唤医官进来时,总算榻上有了点动静。
先是一声低沉绵绵的“阿”,像是吐出了一口久蕴腹中的闷气也似,接着,贺浑邪的眼睛无力地睁开,露出了丝毫神采也没有了的,简直是死气沉沉的两个碧绿瞳孔。
为了挡风,室内的窗帘、门口的帘幕都垂着,虽是白天,室内甚是昏暗,贺浑邪这两个碧绿的瞳孔露出,让正在注目於面的众人,无不吃了一惊。尤其是张实,不知怎么,他蓦然想起了他家中养的那只猫,曾有一夜,他夜半睡醒,他养的这只猫,伏在其床边的高案上,恰在看他,那双黑暗中的冷漠碧眼,乍看如同是什么妖魔,当时就把他吓得睡意全消。
贺浑邪吃力地转动眼睛,从贺浑广、贺浑豹子、刁犗、张实等人身上,一一转过。
“你们都来了?”
贺浑邪的声音沙哑弱小,张实等人用尽力气,才能勉强听清。
贺浑广泪珠下滚,伏身跪地,哽咽说道:“儿子来了!”
贺浑豹子亦都下拜,说道:“臣等来了!”
“佛师在哪里?”
贺浑广答道:“自王父病后,佛师就一直在为王父祈福,因是没来。”
“那俩和尚和那萨宝杀了没有?”
“已经杀了。”
贺浑邪说道:“我大概是不行了,大雅,佛师你不要杀,把他留下来,他是个得道的高僧,有神通,留下他,对你有用。”
短短的一句话,贺浑邪说了半天,说说停停,用了好一会儿才说完。
贺浑广痛哭流涕,泪水、鼻涕把他浓密的须髯都给浸得湿漉漉,他哀声说道:“阿父!儿子已经派人,去扬州、去兖州,请各地的名医了,等到这些名医来到,与阿父会诊,再重的病也不怕不好!况乎阿父此只微恙?阿父,为何要说这样的话?儿子不愿意听!”
“你……”
“阿父?”
“你不要哭了,哭的我心烦。你听我说。”
贺浑广勉强止住哭声,说道:“是,阿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