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老容进了门,容修随后进来,甄素素还下意识地伸脖子往容修身后瞅了瞅。
容修视线飘向她,轻声道:“看什么?关门,当心进了虫。”
“哦,没有。”容修身后的庭院里再没人了。
甄素素嘟了下嘴,打消了心底隐隐一丝不切实际的小期待。大约退圈后生活过于平淡了,明明知道丈夫在家,儿子不可能把顾家那孩子带回来,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希望孩子能开心一点。
希望容修高兴。
身为母亲,甄素素再明白不过,容修是个极难动情的孩子,容修轻易不会去“迷恋”。
从小到大,儿子从没问家里要过什么东西,不攀比,不虚荣,从没开口说过,妈妈,爸爸,我想要个什么什么。
应有尽有是一码事,开不开口索要是另一码事。
小时候从不主动开口问父母要零用钱,没主动让大人给他买过游戏机,也从没有像别人家孩子那样赖在商场不走,玩具零食,衣服鞋子,手机电脑——成年之前的容修,从没有主动对父母开口要过这些。成年之后,他离开家,玩乐队赚了钱,更不会对父母开口要了。
然而,就是这样的容修,一旦真心想要什么东西,认定什么事物,即便不对人开口,也一定会想办法得到,然后执著而又专一地爱护着。
比如,他热爱的音乐,他沉迷的摇滚,他费心的乐队,他珍惜的兄弟们……
如今心里有了挚爱的人。
因为从没有开口问妈妈要过,所以当甄素素从容修口中得知“顾劲臣”时,即使对方是男孩子,她也没有办法狠心对儿子说一句“不行”。
没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告诉他这条路到底有多难走。
如果放在别的家庭,或是被外人知道了,哪怕是走得近的亲戚,也一定会指责自己一句不配为人母、溺子如害子、没有教育好自己的孩子吧?
甄素素的视线有些模糊,目光从幽暗的庭院灯上挪开,两父子在玄关换了鞋,她关上了家大门,回头望向儿子挺拔结实的背影。
走一步看一步吧。
儿子从小自立,有担当,他不会对不起别人,更不会对不起自己,一定会把自己的路走得很好,甄素素始终相信着。
吃宵夜时和往常一样,父子二人在餐桌相对而坐,以同样的夹菜动作、频率,帅气地风卷残云。
席间,甄素素接到了甄老爷子的电话,她用夸张语气把容修在中秋晚会唱的那首歌吹了一遍,老容则要矜持一些,但依然难掩得意之色。
见甄素素一直使眼色,容修便接过电话,和姥爷聊了一会,表示过阵子一定回去探望他老人家。
甄老爷子只有甄素素一个孩子,容修没有表兄弟姐妹,但隔着一层的亲戚还是有的,老容不太喜欢那些亲戚——倒不是打秋风,也不是品行不端,主要是不上进。小辈都是不学无术、斗鸡遛鸟、游手好闲的纨绔模样,哪像自家儿子这么争气?老容生怕他们怕把容修给带歪了。
见到父亲脸色不好,容修只好简单再说几句,就把电话交给了甄素素,很快就挂断了。
“上次给你的材料,你看了没有?”老容嗓音深沉,抬眼瞟了一眼容修,“这阵子忙完了,年前把事情给办了。”
容修怔了怔,没等他开口——
“把事情办了?!”甄素素一下惊叫,“办什么事啊,喜事儿吗?我说,老容,你把我儿子当成什么了?年前?这都中秋了!随便找个女孩子,就让他办事情啊?!”
“听听你这张嘴,简直不成体统!”老容被她叫得耳朵嗡嗡响,“我是那个意思吗?我是说,先相看相看,就是这个事情。”
“相看什么相看,我儿子没有人要吗,为什么要给别人随便看?”甄素素一下怒了,扭头瞪着容修,“儿砸,别听你爸的,你爸这人,不懂音乐,看不懂五线谱,唱歌还跑调,所以,时而不靠谱,时而不着调。”
老容放下筷子,板着脸,瞅了甄素素一会。
这女人有点奇怪啊,就在半年前,容修刚回来时,两人还商量好好的,争取三十岁之前给他成家,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不讲理的老巫婆了?
想不通也就不想了,容御身为一家之主,沉着脸时也挺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