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元青收回了手,看着伏在地上,因哭得悲怆,腰臀都跟着耸动的女子,说“你是个好孩子,同我说了实话,我不杀你。”
他收了剑,起身行至门口,又停下脚步,侧过头道“从此你便不是刘府的女儿了,躲去民间,自己好好活着。”
刘婉儿怔怔看着随元青离去的背影,又看看屋内到死都没能瞑目的爹娘,十几年来从未遭逢过这样的变故,她此刻除了哭,脑子里只余一片对未知的惶恐和茫然。
她甚至顾不得那人方才还杀了自己双亲,几乎是本能地攀着门爬起来,哭着扶墙去追“表哥”
正午的日头正烈,随元青太久没出过书房,走过垂花门时,他站住,眯了眯眼看向挂在天上的那轮圆日。
强光让他眼前有一瞬像是失去了色彩,整个世界都暗了下来。
他牵唇笑了笑,懒洋洋的,又似泰然接受了自己的宿命一般。
这世间还有一种活法,叫做向死而生。
燕州军在城门下方叫阵多时,都不见随元青出战,反而是等来了对方挂在城楼上的一道免战牌。
下方的燕州军骂阵骂得愈发厉害,城楼上的崇州小卒们一个个灰头土脸,眼神甚至可以说是已有几分麻木,比起这样日复一日的攻城折磨,他们如今倒希望燕州军痛快些,一举拿下康城。
谢征同公孙鄞回营后,公孙鄞气得狂扇手中折扇“随元青那个缩头乌龟,当日在一线峡战场还敢狂妄同你叫阵,如今只敢夹起尾巴做人真不害臊”
谢征道“他未受激出战,定是明白我在此同他耗,是要等崇州先破。但今日之后,康城内反贼士气全无,军中若有生二心者,内乱又能让他们自个儿先头疼上一阵,短期内必不会再主动出击。”
公孙鄞怒气一收,道“行了行了,你这是要去崇州了不是”
他啧啧两声“说好的日后,这才两天半就坐不住了”
谢征只淡淡道“本侯有些私事要处理,随元青已知我在此,不敢轻举妄动,我走后,你寻人假扮我留在帐内便是。”
公孙鄞不由狐疑“你去见她,不就是私事了还有私事要处理”
谢征说“我命人给她打了件兵器。”
樊长玉上次同石虎交手,因没个趁手兵器,几乎被压着打的事他早听谢五说过。
几乎是从山下下来时,他便已吩咐人去找铁匠打造兵刃,本是想给樊长玉一个惊喜,哪知她主意大,要从军去崇州战场。
算算日子,那兵刃也该打好了,他此番去取了,正好可以给她送去。
公孙鄞想起上次的自取其辱,这回只听了个话头,便立即道“行了行了,你赶紧走吧”
帐外却有亲兵捧了卷起的信件进来“侯爷,海东青送了信回来。”海东青被樊长玉带走了,海东青会突然送信回来,八成是樊长玉那边的消息。
谢征抬手接过,一目行看完,原本还和煦的神色,瞬间沉了下来,信纸被他扔进了焚重要信件用的炭盆里,冷声道“备马”
公孙鄞心里顿时跟有只猫爪在挠似的,忙问“怎么了”
但谢征压根没回答他,直接掀帘大步离去了。
公孙鄞瞥见一旁炭盆里的信纸还没烧完,被风吹得飘落了出去,他没耐住好奇捡起来看了看。
信纸虽已被炭火烧去了大半,但结尾处“李怀安对夫人心怀不轨”几字依然还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