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敏尧站了出来。
可他未等开口,郑镜堂却先一步道“圣驾在上,不得失仪。”
唐令熙同高永清便不再言语。
郑镜堂朝圣上行礼道“此事过于骇人听闻,臣听罢心有一疑,望圣上准臣言明。”
皇帝仿佛一个永远处于局外的看客,带着平静和惯有的忧虑示意郑镜堂说下去。
“方才高御史所言,臣以为有待商榷,须知江乡书院至今只青州一处,并未于瑾州有所增设,若按照高御史的思辑,瑾州弊案源于私利暗起,然而瑾州今日最鼎盛私学却无其所指江乡书院,而是卓司业同安化郡窑厂与永明郡茶园所共设的道阶书院,那岂不是意指卓司业同瑾州弊案才是有千丝万缕勾连之人”
卓思衡知道话题早晚会到自己身上,却没想是以如此犀利的方式这样迅速斩落。
众人的目光汇聚过来,他正要开口,却听皇帝忽然说道“那此案刑部和御史台各执一词,大理寺是何意见”
皇帝将话题转出,卓思衡立即明白此意。
皇帝当然不想进行到一半的整顿学风因为主导官吏涉案而被迫停止,尤其春坛即将完美收官的关键时刻,卓思衡的中立和稳固对他来说比任何事都重要。
所以,自己才得到了圣意的袒护。
但这个袒护却让卓思衡看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机遇。
他第一次同皇帝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白琮的回答当然是一贯的和稀泥,皇帝不管爱不爱听,但至少装作听得十分认真。而卓思衡则在这个间门歇,回忆起道阶书院命名的由来。
“这个书院的名字,还是要大人您来取才最得益。”
在离开安化郡前往瑾州学事司赴任前,宋蕴和、吴兴和潘广凌同他最后核验书院兴建的事宜时纷纷如此表示。
卓思衡也不推辞,他确实已经想好了名字
“我想叫它道阶书院。”
“这是何意”潘广凌不解,其他二人也面面相觑,觉得此名甚是古怪。
卓思衡将道阶二字写于纸上,落笔道“天地相悬,间门无可攀。但天地之间门却是有道。此道非一人之力可行进,要我们世世代代历阶而上,才能无限接近心中之道,而心中之道是为天道。”
三人皆觉甚妙。
但卓思衡没有办法说出自己为书院取名道阶的真实想法。
这是他的私心,因为他此时已然决意,要做历史进程中那个最关键的台阶。历史发展的一蹴而就可能需要太沉痛的代价,如果历阶而上,未必不是一条漫长却更稳健的路途。他与他要寻觅的盟友,只能做这样一种人他们必须勇于做历史进步的一级台阶,为后人能在翻天覆地的变化中竭力攀登积累知识经验和夯实心基。或许,穷尽一生,卓思衡自己所成为的这一级台阶比之于历史犹如尘埃比之于沙漠,但他的下一级必须由他而上,再下一级亦然,历史便会这样前进,有朝一日,当所有台阶准备就绪,即将创造历史的后人就可以自他们一步步历阶而上,用变革创造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