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因是卓思衡提议宣永一年的恩科可以在照常科举的基础上增设正式的吏科,礼部被这突然袭击搞得晕头转向,当即表示吏员的归属是由吏部考核任免,他们礼部只管科举,这样一来让他们去插手吏部事宜,实在有失妥当。
礼部尚书何敬辉说完又觉得不够充分,当下又想出个理由来道“再者说眼下已是十月,十一月各州郡通过的考生便要入京,准备时日也不足一月,这样仓促的当口如何能完善吏科各项事宜若是办砸了,岂不是令圣上登基头年的首次恩科蒙尘”
推脱职责在朝堂上是件常见的事情,没人觉得奇怪。
靳嘉作为礼部侍郎也在朝议之列,他听完自己上司的这话后当即觉得这个上司是不能要了,要知道卓思衡什么时候会打无准备之仗指望为难他而推脱是不可能的事。
如他所料,卓思衡自袖中抽出封厚厚奏折叠本来,陈说道“臣已将吏科选材如何在礼部贡院进行吏考,以及最终殿试圣上甄选钦点的实施方要写出,肯请陛下御览。”
何敬辉看着高公公接过卓思衡的折子递上去,也知道自己是甩不脱这职责了。
卓相一上任是没有新官的那把火的,他半点没有雷厉风行,也不搞些虚花招,可是该他出手的时候再去想对策已经晚了。
这才是真正不好对付的上峰。
何敬辉暗中叹道。
果不其然,卓思衡准备完全,将整个吏科的选拔要如何操作都事无巨细讲得清楚明白,他还不忘补充讲解道“地方州学尚且无有吏学一科,故而只先将科试设在帝京,统一考取。待到后续在各州州学郡学设过吏学后,再与科举同试分卷而考。”
何敬辉听完觉得自己抓住了一个破绽,忙道“陛下,臣有一问。敢问卓相,吏科在帝京考取也属应当,然而各地有志于吏科考取功名的学子在十月方接到此等好消息,只一个月时日,如何筹措旅资入京呢若是只有家有资才者才可入京,那这科考试岂不专为富户而设实在有违为国抡才的初衷了。”
卓思衡听完不慌不忙道“何尚书此言有理,臣以为,可于驿道多设专为应考学子所预备的学舍与逆旅,持官府牒文入京应考者,在其间休息餐食,皆可免去一应资费。”
何敬辉一愣,未等他开口,卓思衡又道“自然了,未免偏颇,也彰显陛下抡才之圣心与对天下学子的垂恩,不论科举还是吏考的学子,皆可免除。”
此言一出,朝堂上多了些窃窃私语之声,何敬辉这才回过神又要开口,靳嘉真想去拽上司的官袍后襟,好让他少说两句,然而不等他出手,卓思衡已经又先一步预判了何敬辉的发言,恳切道“不过银钱是个大问题,这臣也知晓。但自圣上登基以来,处处俭省节流,所余库银足矣应付此举。这毕竟是为陛下所选材啊陛下应让天下看到天子为国取士的诚意,还有什么比解决士子们劳苦衣食更好的诚意呢天下士子无论贫寒富庶皆能同沐恩德,臣实在不知还有何处更适合将陛下勤俭的国库银钱花费出去了。”
完了,靳嘉想,就算他不想换上司,看来也要换上司了。
刘煦当然知道这个安排,他也愿意在这做皇帝的第一年多施行实在而非口头上的仁政,这只是他和卓思衡计划的第一步。
于是皇帝首肯,众臣也没有异议,皆大欢喜。
何敬辉心中黯然,暗道自己不识时务,想推脱掉麻烦的事却惹了新相的厌烦,就算卓思衡无有徇私排异的劣迹,他却也忐忑自己今后的境遇怕是要泥泞难行。
谁知这时,卓思衡猝不及防开口道“不过臣也有思虑不周的地方。何尚书所言极是,若让礼部负责吏考,臣没有准备足够的时日,一时手足无措也是应当,仓促之间使得同僚乱纪,实在是臣没能顾及同僚肩上的重则,方才多有妄言,还请何尚书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