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深渊中的魔,以皮肉为蛊,诱她赴最后的沉沦。
赵嫣甚至觉得,别说是共沉沦,哪怕是以刀剑刺之,他亦是全盘接受。
若换个场景和时间,眼前风花雪月当真缱绻至极,可听听他半盏茶前说了些什么毁天灭地的话哪里还能纠缠得起来。
“闻人少渊,你到底到底想干什么。”
赵嫣恼然,擦着痛麻的嘴气喘吁吁道,“你真是疯了。”
说一遍还不解气,她像是在看一团未知的迷雾,瞪着他重复了一遍“你疯了,知道吗”
“嗯,本王的这样的人,不疯才不正常。”
闻人蔺坦然承认,甚至还噙起笑来,“在殿下面前装良师贤臣,实在是累了。”
“你”
“现在,殿下要杀本王吗”
赵嫣看着他,有一瞬真的想掐上去得了。
越是思绪混乱,便越不能冲动,赵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审视面前这个强悍无情的男人。
“那你想毁灭的东西里,有无辜百姓和我吗”
她抿了抿尚红得厉害的唇,“等太傅告诉答案,我再回答要不要”
要不要执起利刃,站在你的对立面。她在心里补充。
闻人蔺从不轻易许诺,也拒绝让人窥探他的内心。
他说出来的誓言,哪怕死也会践诺。而现在,他并不想再往两人的平衡木上增加筹码,他怕他给不了那么多。
是的,他开始有一丝的害怕了,尽管他的神情如此平静。
可对着赵嫣微红的眼尾,他亦无法保持置身事外的沉默。
闻人蔺眸底漾开浅笑,像是深潭晕开细碎的月影,“我以前似乎说过,会拉着殿下陪葬。”
“那现在呢”赵嫣捏着指尖问。
闻人蔺没再说话。
他温柔地压下她倔强的脑袋,下颌埋入她狐狸披风的毛领中,慢慢蹭了蹭她细白温暖的颈窝。
将士遗属在顺义门下跪的第六天,皇帝总算慎重下达了对魏琰的处决。
枭首示众,曝尸七日。
魏琰饮了毒酒,可那酒的份量拿捏地极好,并未立即要他的命。为了平息民怨,皇帝无论如何也会让他留一口气上刑台,死了反而无法向天下交代。
旨意下达的那日,柳白微受命来了趟东宫。
那时赵嫣正坐在书房的案几后发呆,面前摊开的书页半晌没翻动,灯影下抱着双膝的身形看上去有些纤薄。
“殿下好些天不见人,是躲在东宫种蕈菇吗霍蓁蓁数次被拒之门外,若是知晓你见我不见她,又要发姑奶奶脾气了。”
柳白微在她身边坐下,掸了掸珠白滚金边的下裳,望向赵嫣,“处决魏琰的圣旨下来了,你是因为此事难过吗”
毕竟魏琰是她的舅舅,并非全无感情的陌生人。听说,皇后还因为此事病了一场。
赵嫣抵着下颌,慢慢摇了摇头。
柳白微压低了声音“殿下唤我来东宫,是想问太子的事吧”
“你一向聪明。”
赵嫣下颌搁在膝盖上,也略一侧首,“去年赵衍,为何会突然怀疑雁落关一战有问题”
“太子与我聊的,都是新政之事,关于雁落关他倒并未提及过,是以我也不知内情。”
提到“雁落关”,柳白微似乎想起了什么,神情凝重起来,“不过出发避暑前,他有次与我对弈,提过一嘴刘顺死得蹊跷。”
“刘顺是谁”
“一个宦官,当年派去雁落关的监军,天佑十一年就突发恶疾死了。因年份久远,我对此人并不了解,故而没在意。”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小小的疑窦,竟会引发如此杀机呢
赵嫣拧眉。
柳白微似是猜出她的想法,道“太子都出事了,和此案有关的卷宗必然已经销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