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证实这些凡人的猜测一般,被乌沉沉灰青色斗篷寂寂压住的瘦削肩膀在春日料峭的冷风中轻颤,随后是极轻的、连绵的咳嗽声。
仙人小公子玉白、仿佛一碰就碎的脸颊泛上明艳的绯色。
本应弱不可闻的声音如同惊雷在侧门对立的两人心底炸响。
不过几息,他们出现在少年两侧,门房嘴唇微张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让一路护送少年的林木抢了先,他嗓子是很粗的,声音一贯都洪亮,此时却轻声细语生怕震碎了什么一般“小公子,您醒了”
少年轻轻点头,浓密乌黑的睫毛小扇子般垂下,掩盖住他晦暗不明的眼底“不用麻烦别人特意将门打开,我们从小门进去吧,以免动静太大,惊扰了国公府的大人们。”
虽然少年极力忍耐伪装,但最后一句话还是免不了带了几分怨恨。
在他方才做的那场极其逼真、仿若感同身受的梦中,他就是因为路上生了急病以至于到国公府门口已经昏迷不醒,无法下马车。
于是为了将他送进国公府,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让国公府的人原本就对他不好的印象更是低到谷底。
也让他成了国公府的透明人。
在寂静的小院子里待了一个多月,他才买通下人出现在国公府为太夫人举办的寿宴。但是这个做法并不聪明,他身份太低,又丝毫不懂礼仪。
虽然达成目的,得以去国子监上学,但他非但没能如自己所想进入上京权贵的圈子里,反而开始一步错,步步错。
想到这里他深深藏在斗篷里的手指掐着手心,感受到黏腻的液体涌出,眼底也因为刺痛而情不自禁涌出薄薄的水雾。
在旁人眼中,便是压抑着极委屈的模样。
门房和英国公最受信任的亲卫林木,此时都深深的为少年抱起不平。
分明,小公子也是国公府的少爷,竟然连一声父亲都不敢正大光明的叫。
国公府这样对小公子,是不是太冷酷了些
林木到底崇敬英国公,没再往下想,眼见小公子的面色愈发苍白,又坚持要自己走进去,只好无奈的跟在他身后,一路带着他去早就准备好的院子。
而门房不用林木再催促,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去请府上的疾医。
路上的一草一木都和梦中别无二致,包括那座,直到他“病逝”仍然没能搬出去的小院,也拨云散雾,出现在拐角一条幽深小路后。显然,那个逼真极了的梦境又一次得到验证。
虽然国公府上下对他都默契的保持无视的态度,但起初其实也并没有可以虐待他。这座院子虽然离主院十分偏远,但也清幽雅致,冬暖夏凉。当然,他们也不屑虐待一个连庶子都算不上的风流韵事的意外产物。
他并没有进院子,而是站在门口,垂着眼帘,轻而缓的咳嗽两声,问林木“我不用先去拜见国公爷还有太夫人吗”
林木没有立刻回话,他有些出神的望着小公子从斗篷中深出来的手指,比国公爷佩戴的那块昆山玉还要洁白的指尖因为咳嗽而晕开一点颜色,仿佛四月的桃花。
这次他离的近,可以闻到一点点让他头晕目眩的幽香,他着了魔一般往前探头,垂着的手指微抬。
好在他及时回过神来,迟缓的在心里重复了几遍小公子的问话,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小公子说了什么。
他想起国公府几人的态度,迟疑道“小公子,您身体不好,不如等疾医把脉后,修养两日再去拜年国公和太夫人。”
他说着想起一路上几乎都昏昏沉沉病得极为严重的小公子,语气愈发真切起来“您生病了,国公和太夫人看见定然十分担忧。”
他希望劝服小公子先养病。
小公子流落在外,身子骨不强健,路上几次高热险些命都没了。
如若待会发现一心期盼的家人态度冷漠,心心念念的希望落空,只怕会更积郁成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