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几日,季恒听完梵音便在香炉前打坐。她聒噪时聒噪,安定时也安定,能静心愿意等待,若非如此,何以度过八岁起便是一人的独居日子。违命殿灵气浓郁,比起梵净山别处,独有佛韵。自她能够凝心凝气体察佛韵起,一呼一吸之间自有韵律节奏,不知不觉中与天地共鸣同律。
修行起初,她只知要宁心却毫无头绪,想起姐姐曾经说过,若是心头烦躁,先专注一事,其他繁杂思绪会渐渐消失。
此次她也如此操作。
以姐姐的面容为锚,将其他杂念尽数摒弃,最后那张如玉面容融入心湖,归于寂清。
四方静谧,纯净安宁,心中再无一念,仿佛与违命殿融为一体,又好似元神出窍,立于高空,俯瞰苍茫。无论是在宗门奔走的诸位弟子,亦或是一鸟一蝉,一花一叶,悉数落入她的视野神识。而她与那些事物毫无交集瓜葛,仿佛是一阵风,一道光。
甚至连坐在观音净瓶口垂钓的明空亦被她看个正着。明空手执鱼竿,双腿悬在空中,双目微合,漫不经心。
与上回不同,她不但能看见灵力化成的鱼线,也能看见同样以灵力化成在空间内遨游的小鱼,鱼身泛蓝,像极了她们在七雾冷湖吃到的冷水鱼。
季恒的目光聚焦在小鱼上,明空似有感应,睁眼望来,微感惊愕。两人四目相望,少刻,自以为偷窥被人发现,季恒迅速撤退,回到已身,一时间头晕目眩,待脑袋重回清明,睁眼一望,便见四周纤尘不染,一撮香灰不曾落下,不觉欢欣。
“果然没有什么能难倒我季爷爷,哇呀呀呀呀呀。”季恒发出一阵狂笑,笑着笑着,总觉哪哪不对,不禁咦了一声。抬头间,却见方才在钓鱼的明空仙师嘴角微抽,正似笑非笑望着她。她挠挠脑袋,朝明空仙师投以一笑,说了句一出口就恨不得给自己两下的话,“仙师也喜食七雾冷湖的鱼呀。”
刚刚解除的止语咒恢复如故,违命殿内一片安静。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本念你慧心勤奋,修行进益,想早些解除你的惩罚,罢了,多闭嘴一会儿,对你有益处。”
季恒心道狗嘴里有象牙还是狗嘛,就是老虎嘴里也没象牙。
她眼神乱转飞飘,明空不用猜就知道她在腹诽,伸手在她头上一敲,道“好了,明日起不必再来。我会告知掌门提前结束惩罚。”
季恒傻眼,这是要赶她走的意思,忙拽住明空宽袍一角,把头摇了几摇。
明空无奈道“倘若筑基后云玑真人尚未归来,届时再来不迟。”
季恒没松手,反倒低下头,头顶心抵住明空的肩膀,又摇了摇。
明空吃她不消,终还是道“罢了,随你。若是感应到筑基契机无人护法,来此处便是。”
季恒顿时眉开眼笑,略整衣冠,正容朝明空躬身行一大礼。即便是受掌门所托,明空有千百种法子糊弄过去,本不必如此尽心教导。她虽不愿意以师徒相称,两人之间无师徒之名,胜似师徒。
季恒走后,明空展开顽童临走前交给她的两张纸条大大的,好人。
这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