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夜里,许多地方都是燥热的,园子里除了用冰的房间,也只有此处的湖边亭还有一丝清幽。
康熙手上持着酒杯,眼睛环顾围绕着亭子的云纱,口中道“白日此处尚未有云纱,夜里却为了吃酒而围上云纱,稍显奢靡。”
“汗阿玛,您在儿臣幼时教导,凡事要物尽其用。园子里常备着东西,但我却无暇来园子里,云纱放久了毁了颜色,如今围在此处为汗阿玛挡蚊虫,何不算是物尽其用呢。”胤礽笑意温润,手上捻着一颗松子。
康熙看着手上这只精致小巧的琉璃杯不,是玻璃杯,谁能想到呢,有一日乾清宫的明纸窗户也能变成大片的透明玻璃窗,这生意为太子敛了多少财富,这尚未可知,可从玻璃方子收归户部所有后,去年的收入能让他这个皇帝都觉得欣喜若狂。
这几年来,他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太子,都觉得分外陌生。
明明时常看着,怎么就忽然长成了他无法想象的模样。
同一片土地,他手下官员只会尸位素餐,太子的人就能发现红薯和土豆;同样的海队,太子的人就能带来无限的财富,带来丰饶的财宝可是,太子明明是他一手抚养的,怎么会渐渐长成连他都陌生的样子呢
“如今,一些受到红薯之惠的乡村,已经有百姓立起了太子的长生牌位。”康熙似是偶然提及。
“儿臣愧不敢当,若非汗阿玛支持,红薯岂能惠及万家。圣旨法令都是汗阿玛您传下去的,虽然一些偏远地方的愚民树的是儿臣的牌位,但人人都知没有汗阿玛,就更不会有如此千秋之功的红薯。”
太子从来都是恭敬有礼的,却不妨碍康熙日益觉得如芒刺背。
“朕老了,将来都是你的。”
这样的话,前世的胤礽听的还少吗。他笑着为康熙斟酒“汗阿玛说笑了,您春秋正盛,大清还要在您的带领之下发展呢。”
“朕我带不动了。”康熙失笑,眼角的皱纹里却藏着深沉的无奈,“去年千秋节,胤禔和胤珴一起主持的那场阅兵典礼,让朕看到了八旗子弟前所未有的气势。”曾经看到太子递上的练兵折子,他还觉得无可置否,所谓的列队踏步等都是软功夫,面对敌人有何用
可没想到,那样冲天的气势,几千战士整齐划一的动作,响彻云霄的军令声,震撼的不止是前来贺喜的蒙古亲王和观礼的大臣,哪怕他这个帝王面上云淡风轻,实则早已笑得合不拢嘴。
只是冷静下来后,他忽然觉得背脊一凉。
太子何时成长为这般,他是如何想到的,背后出谋划策者为何人明明他才是大清的领导者,为何会觉得自己逐渐跟不上大清前进的步伐了
第一次,他感受到的不是来自身体的衰老感,而是自己落后于发展的慌乱和挫败感。
蒸汽机、纺织机、玻璃、外文书这世界变化得真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