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蓝裙的女郎下车后,转身扶下了另一位比她更加年轻的女郎。
小一些的这个看起来更活泼开朗,她嘴角微勾,一直噙着明快的笑容,清澈灵动的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很快与虞郎君视线相对,然后那双眼里慢慢、慢慢地透出了一股娇怯的羞涩之意,紧接着便如脱兔般迅速挪转开,显得十分欲盖弥彰。
从这一刻起,一个魔怔的念头在虞郎君的脑海中深深扎下了根
她心里有我,他想,我一定要得到她。
这一幕被周围人尽收眼底。
倒不是两位女郎行事张扬,实际上她们相当低调,除了从车里下来,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年轻的那位也只是随意看了看,仅此而已。
都怪她们生得太漂亮了,四周无人不被吸引,这种情况下,再微小的举动也逃不脱群众雪亮的眼睛。
虞氏族长悄悄瞄了眼荀彧。
这位君子是唯一没有随大流的,他垂手而立,神色依旧,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恍若未觉。
宴会开始了。
席间高朋满座,众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台下有腰肢柔软的伶人伴随悠扬的乐曲翩翩起舞,气氛十分融洽热闹。
或许是人多的缘故,湖阳君没有刚下车时那般活泼了,她腼腆地向众人问好,说了两句场面话,之后基本不再出声,只静静地倾听,将与人攀谈的任务全权委托给了荀彧。
荀彧看着文静,其实非常健谈,无论是隐秘的刁难,还是露骨的恭维,他都能得体应对,回敬时谨遵礼数,令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豪族们见状,更加坚信了之前的猜测吕昭不过是个被父亲宠上天的小女孩罢了,不足为惧。那些加在她身上的盛名,定然是吕布借了旁人的所作所为,张冠李戴,为她造势。
寒暄得差不多了,虞氏族长结束了无意义的寒暄,切入正题。
“闻君侯为安置流民之事夙兴夜寐,殚精竭虑,着实令人敬佩。”虞氏族长的笑容和蔼可亲,他一手慢慢地顺着胡须,一手拿起一只雕琢精巧的白玉盏,握在指间,翻来覆去地把玩着,“吾等虽能力平庸,亦有一颗报国之心,理当为您分忧。”
这话点明了是对吕昭说的,荀彧不好代为回答,便没有出声。
吕昭单手支颐,宽大的袖子滑落,露出一节纤细的手腕,晶莹如冰的玉镯斜斜挂在腕上,竟将皮肤衬得比玉还要白皙莹润。她似乎有点喝醉了,目光兜了一圈才落在虞氏族长身上,原本清澈的眼瞳隐隐蒙了层薄雾,如空山落雨,变得迷茫起来。
坐在父亲旁边的虞郎君呼吸猛然一滞,他死死盯着吕昭,心里竟有些嫉妒父亲能被这样注视着。
短暂的沉默后,吕昭终于反应过来了,她慢条斯理地询问道“这是好事啊,不知您打算如何做呢”
“想请君侯在府上多居住些时日,我们全家定当尽心竭力地侍奉您。”虞氏族长微笑道,“您意下如何”
奏乐声不知何时停止了,跳舞的伶人们也已悄然退下。四周忽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吕昭身上,难以言说的恶意生根发芽,暗暗滋长。
“唔”吕昭好似完全没觉察到虞家主已经图穷匕见了,她蹙眉思忖片刻,问道,“若我不愿呢”
虞氏族长仍然在笑,但笑容里的歹意已经懒得掩饰了,他反手将玉杯掼在地上,砸出“啪”的一声脆响,“那吾只好对您无礼了。”
嘹亮的吼声迅速由远及近,伴随着武器与盔甲相撞的声音,一群手持利刃、面容凶恶的仆从们撞开门,呼啦啦冲进了宴会厅。
参加宴会的豪族们反应极快,虞家主刚刚抬手,他们就起身撤了出去,两拨人错身而过,顺利完成了交接。
虞郎君被仆从们簇拥着逼近吕昭,他再也不用伪装了,凝望着吕昭和貂蝉的眼里流淌着令人作呕的贪婪,“吾本不欲见血,只要您配合”
吕昭轻轻地叹了口气,她也拿起一只酒盏,泼掉了里面的酒水。
“文若,你看到了,”她对荀彧说,“是他们先动的手,接下来无论我做什么,都在情理之中。”
荀彧冷静地回答“您说的是。”
虞郎君感到一丝微妙的不安。这不对,她明明已经穷途末路,为何还如此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