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叹气准备重画的小吏眼见一旁自过来之后便一言不发,听着酒鬼嚷嚷着‘有鬼!’若有所思的林斐忽地走了过来,拿起那笔架上的笔,蘸了蘸墨,而后便开始在那纸上勾勒了起来。
比之画人像的小吏那细腻的笔锋,林斐却只寥寥勾勒了数笔便落了笔,将笔放回了笔架上,而后将自己画好的人像画举起来,问那三个酒鬼:“你等看到的,那摔了右臂的书生可是生的这般模样?”
寥寥数笔当然比不上专画人像的小吏那般描画细致的,只是虽落笔勾画的书生轮廓十分粗犷,可那书生眼里的不甘、绝望以及那疯疯癫癫、喜极而泣的神态却是让三个酒鬼只一眼便认了出来,当即惊呼道:“诶!就是他!就是他!”
酒鬼先前不曾见过那书生,也只是隔着浓浓的夜雾瞧了这么一眼。人的注意力总是只有这么多的,彼时又有如此招摇显眼的红白两色队伍在侧,只这一眼究竟能看的多细致?更遑论那书生脸上还在流血泪。
能一次就画出让酒鬼点头惊呼“就是他!”的画像倒不是林斐画工如何了得的缘故,而是如此情形之下,酒鬼能记住的除却那书生的一番穿着打扮以及断了的手之外,自也只有那刹那间的神情了。
眼见酒鬼认了出来,画人像的小吏松了口气,叹道:“我画了这么多次也未画准,还是林少卿厉害,只一次就画准了。”
林斐却并未如小吏那般松了口气,而是摇了摇头,垂眸看向手里的画像一言不发。那一身重孝的打扮以及折了的臂弯简直似极了今日见过一面的梁衍,当然,是不是梁衍,等赵由跑一趟回来便知道了。
正这般想着,问个话的功夫已经跑了一趟的赵由回来了,带来的消息除却按说早该回家的梁衍至现在还未回家之外,还有梁衍今日刚还了一笔债窟窿的事。至于那债窟窿怎么还的,听那借钱给梁衍之人唏嘘道:“梁衍说是折了一只手换的,当场掏出了一大包银子来。可我眼里看到的却不是那一大包银子,而是那装银子的荷包还真是精细,上头那绣工……啧啧啧,一看便是最精细的蜀绣,也不知什么人给梁衍的。就那一只荷包拿去当铺当了,也值不少钱呢!他这折的一只手还真是走大运了!”
听着赵由一板一眼的带话,林斐眉头下意识的拧了起来:作为亲眼看到皇陵前那一幕冲突之人,他当然知晓荷包是郭家二郎的了。
讹郭家二郎的钱,用讹到的钱去填补债窟窿,至于那债窟窿……则是请大师做法欠下的。如此……看来看去,这因果按说也牵连不到几百年前的梁公身上,可想到今日墓碑被人泼了污血的梁公,以及那些大师口中嚷嚷的‘梁家这位要闹了’,林斐便忍不住摇头。
梁衍几乎不事生产,吃的用的尽是几百年前的梁公传下来的,他可以怨很多人,恨早逝的父母不出息,恨那些大师只收钱做法却不见半点法力显现,却偏偏将祸水引到了皇陵里最无辜,且还是真正给了梁家后辈饭食所依的梁公头上。
真就应了那句话——欺负死人不会开口说话!若是梁公活着,哪里还有梁衍以及郭家兄弟撒野的地方?
该回来的梁衍至今未归,听起来死的这个人越发像是梁衍了,更何况他这画像也是照着梁衍的神态来画的……当然,是不是真的梁衍,单凭一具烧成焦炭的尸体是远远不够的。
问过那些酒鬼,便要去那出事的现场看一看了,大理寺的差役当然不会似这三个酒鬼一般任那‘现场’就那般明晃晃的放在那里,一听那消息,顾不得吃坏了肚子,便连忙赶去保护现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