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同朕打招呼之人说想看看温玄策这一支血脉留下的独女是不是那经得住试探,不走歪路之人,所以暂且将家财扣下,看看她会如何去做。”眼前的君王不以为意的说道,“若是一时走了岔路也好及时纠正,借此教导她一番做人还是需要走正道的,莫要走那邪道。”
不知为何,这口口声声的‘试探’‘纠正’同‘教导’给人一种恁地不适之感,可一时半刻却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中宫垂下眼睑,说道:“寻常百姓只留维持生计的钱,只是活着,日子怕是不好过的。”
活着,同活的舒坦毕竟是两回事。眼前的君王如此不以为意的去助人‘试探’那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明明可以活的舒坦的,却因为他们的临时起意,被他们拿去试探了一番,而只能继续‘活着’。
听着好似不是什么见血的大事,可不知道为什么这等行径让人好生不舒服。
想起自己年幼时被隔房长辈‘试探’品德的举动,自己当时心里便有种说不出的愤懑之感。大抵这种心血来潮的随意试探,本身就是试探之人全然没将那被莫名其妙,未做错任何事也没有任何缘由选中的试探之人当成一个寻常人一般给予该有的那份对他人的尊重吧!
看着眼前不以为意的君王,他说这些话是如此轻飘飘的,显然是站在高处俯视着那位温小娘子,没将温小娘子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只是当成一个可以随意处置的死物才会有这等反应的。
温小娘子尚且在宫外,离君王离得远,她却是在宫里,离他那般近,其实时常是能感受到那份君王体面关切之下对她如同处置一个死物一般的态度的。
想到年幼时曾经经历过的事,皇后只觉心里堵得愈发厉害了。
“不碍事,她是吃过苦头的人,当年掖庭受罚的日子都能捱过来,眼下在大理寺又不消受罚,还能领工钱的日子可比掖庭好得多了!放心,朕特意考虑过她生计问题的。”君王说道,“毕竟是林斐相中的人,朕不会让她日子太过难捱的。”
所以,吃过苦头的人再让她受苦就不是什么要紧事了?因为她吃过苦头,所以能捱得住?想到杨氏送进宫的那个女人,如此的话,那娇养之人是不是合该一辈子娇养着,惯着了?这天底下的道理若都是如此的话,那会让多少人心寒啊!多少光吃不做的懒汉都能拿着这个道理找人娇养自己,惯着自己了。因为自己一向是不做事让人养着的,所以是吃不了什么苦,捱不住苦日子的,必须让人养着自己。至于那些苦头则可以全数推给那吃过苦头,能吃苦的人去受了?
只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看着君王眉宇间隐隐露出的不耐之色,皇后识趣的闭上了嘴。
有些难捱之事,这天生生在李家的君王或许一辈子都体会不到。当然,若是当真有体会到的那一日,这君王的日子当是极其难过且凶险的了。
不管如何,这种故意为之的举动总是做了孽的,那女孩子本能活的舒坦,过上好日子的,却被他故意扣下,故意让她过的不好,只能维持生计。这等举动,让她再次想起了前段时日小闹了一场的内务衙门克扣抚恤银钱一事。
本该给的钱故意扣着不给,故意让人承受‘缺钱’的苦楚,这等事看着不见伤不见血,却是真的会伤到人的。这同人为的,刻意制造痛苦让人莫名承受有什么两样?
只希望陛下此举不要引出什么恶果来。
中宫低下眉宇,顺下眉眼,温柔得体的陪这位初初整肃了朝堂便开始享受的君王说起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