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过托大,自作聪明,”俞星臣却没容她说完,“你该听你们流主的话,适当地藏锋,也不至于暴露的这样快。”
巫捣衣的目光在杨仪身上掠过“好吧,我承认是我大意了。可这些,并不足以暴露我的身份。”
俞星臣道“真正让我确认姑娘身份的,是厢房之中的那瓶插花。”
“花你说”巫捣衣脸色微变。
俞星臣道“厢房内的那瓶插花,显然不是姑娘所说粗糙的随手而已,那个,应该是倭国的立花。”
巫捣衣的眼中掠过一丝惊异,唇抿了抿,不甘、惊愕,忍不住还有些钦佩“你连这个都知道”
此刻杨仪都忍不住凝神听了起来,俞星臣见杨仪听得仔细,便道“立花,本来源自于倭国供佛所用的花束,通常以梅,竹,或者松柏制成,插花自有其规矩,比如草木花根要并在一起,草木或者花枝皆要向上而立,显得极其严谨,丝毫不乱,这种风格,跟本朝所崇尚的贵于自在天然大相径庭。故而我一看那瓶花,就知道你并非中原之人。”
巫捣衣缓缓地吁了口气,终于一笑。
她仰头一叹“我自七岁离乡,一路经过多少惊涛骇浪,好不容易抵达隐姓埋名,假托身份度日,那花儿,不过是我用来寄托一点乡思而已。起初只小制了一次,不料父亲竟十分喜爱,而所见过的人,也都啧啧称赞,却没有一个认得是什么立花,我因而才沾沾自喜,便于府内各处,随手安置此物没想到,果真应了那句话,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俞星臣脸色微冷“我想你公然摆放这种立花,未必只因为一点乡思,你是把县衙,当作了你的地方,不过是用这种鬼祟的方式,来昭示你之暗窃成功罢了。”
巫捣衣的眼中透出几分锐色“俞大人不仅极会看人,而且很懂人的心思似你这般人物,若归我们所有,那才是如虎添翼。”
“那叫明珠暗投,自甘堕落,”俞星臣冷哼了声“哪里有好好的天朝上国堂堂正正之人不当,反而想去跟一帮野狗为伍的”
这话说的辛辣难听,巫捣衣的脸色都沉了下来“俞巡检,我是想网开一面,留你一条命”
俞星臣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话不必先说的这样满。”
两个人针锋相对,杨仪却在一边想着一件事。
见他们都沉默下来,杨仪终于得机会开口“你、你果真不是巫知县的女儿那真正的巫小姐呢”
巫捣衣瞥了一眼她,难得地没有开口。
俞星臣说破了残忍真相“当初巫知县的夫人带着小姐前来投奔,路上夫人病故我想,这并不是简单的病故而已。应该是被倭贼动了手脚,至于巫小姐,他们自然也没有留下的必要”
“什么”杨仪听得一阵难受,不甘心地追问“夫人跟小姐,都被害了”
俞星臣望着巫捣衣“毕竟巫知县许久不见小姐,孩子长得又快,又兴许你还跟真正的巫小姐有些相似,故而选中了你来假冒”
他说了这句,又对杨仪道“不必讶异,倭贼的手段本就泯灭人性,这又何足为奇。”
杨仪现在已经不是讶异,而是极度的愤怒。
她攥紧双拳,看看榻上的巫知县,又看向巫捣衣,望着对方那依旧温婉可人之态,简直无法相信,她不是巫捣衣,而是一条披着人皮的美女蛇。
“你们、你们真是”她想要说最恶毒的话,奈何她所想到的词,简直不足以形容此刻的心情,跟对方的恶行。
巫捣衣却呵地笑道“你们中原不也有一句话么成大事者,不择手段。”
俞星臣道“我只听闻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至于不择手段甚至逆天妄为的,天厌之,亦将反噬其身。”
巫捣衣哑然“俞大人口齿伶俐,我自然说不过。不过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就请两位恕我得罪了。”
俞星臣看着她故作有礼的模样,哼道“惺惺作态,图穷匕见而已。”
话音刚落,就听到院外有低低的呼喝之声,俞星臣转头,听出是灵枢跟人交了手。
杨仪还不知道,刚要去看看,却给俞星臣拉住。
“这才只是开始,”巫捣衣自是了然,她大有从容不迫之态,微笑道“两位大概还不知道吧此刻在外间,那位陈十九郎,多半已经被制住,至于那个跟着杨侍医的人,虽说有些难缠但看时辰,应该已经到不了了。当然,最难对付的是那位薛家小侯爷”
杨仪一句句听着,惊心动魄,先是替陈献担心,又替黎渊忧虑。
直到听到她提到薛放,杨仪脱口问道“十七怎么了”
俞星臣却道“你们想对付薛小侯爷,只怕太过于痴心妄想。”
巫捣衣轻描淡写道“别人的话自然不能,但若是我们流主亲自出马,你们只有祈愿他死的不至于很痛苦。”
“流主”俞星臣盯着她“这么说,从你到了海州,倭寇一直就在海州,沁州布局,只是我有一点想不通,为什么看起来,你们在沁州的势力会比海州更大些”
巫捣衣看向榻上的巫知县,道“俞大人通古博今,自然知道何为因地制宜。”
俞星臣一笑“是因为巫知县跟宁旅帅,故而你们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