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穿着雪白孝服,薛放让杨仪靠在自己身上,一边慢慢地往铜盆内添纸钱。
铜盆内的火光,把两个人的身影映的明明灭灭。
钱知县望着他们,小声道“俞监军,劝劝永安侯吧昨儿为杨院监守了一宿,这两日竟是没大合眼,看的人真是”
俞星臣以为有薛放在杨仪身边,总会好些的。
不料竟如此。
他吁了口气,走进厅内。
薛放已经察觉了,微微回头看了眼,虽稍觉惊讶,却只一点头。
俞星臣同他颔首,缓步走到棺木旁边。
此刻杨仪已经是恍惚之中,竟不知道是他到了。
俞星臣垂眸看向杨登,望着昔日敦厚温和的长者,此刻竟然天人永隔,瞬间不由也眼前朦胧。
他转开头,抬手拭泪。
杨仪原先正眯着眼睛看面前的火盆,终于察觉影动。
抬眸,依稀中看见隔着火光的俞星臣,她有些讶异地睁大了双眼。
俞星臣望着她,一时竟也无话。
四目相对,顷刻,杨仪半是诧异地喃喃“你不是已经逃出了祖王城吗为什么也”
俞星臣一愣。
薛放看看杨仪,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只听杨仪呆呆地说道“连你也不在了,就这么”
她只管盯着俞星臣,泪从没干的眼中又缓缓地滑落。
薛放猛地一惊,忙道“你在说什么你说俞监军死了他他没事,他是才从定北城过来的。”
杨仪一惊“啊”连日来的无法合眼,悲惊交际,让杨仪意识模糊。
俞星臣在火盆前半跪,抓了一把纸钱放在盆中,低低道“我从祖王城顺利脱身,已经无碍了。”
“啊对。”杨仪总算想了起来,“我听说了”
纸钱很快化成灰烬,俞星臣看了会儿,抬眸看向杨仪。
却见杨仪仿佛不认得他一样,依旧自言自语似的“这么说不是魂魄”
她伸手似乎想摸摸他的脸,薛放眼疾手快,忙将她的手握住“他不是,他是活生生的人。”
杨仪看着他摁住自己的那只手“人”
薛放仓促一笑,轻声道“杨仪,你是太累,该睡会儿,我抱你回去好不好”
“我不,”杨仪却不肯“我要留在这里,陪着父亲。十七,你陪我一起好么。”
之前薛放每次想带她回去歇息,她总是不愿意,此刻,薛放有些按捺不住,她居然已经恍惚到人鬼不分,行为失常。
他揽着杨仪,在她耳畔低语“你听话,只睡一会儿就行了。”
俞星臣也开口道“是啊,你跟着小侯爷先回去,世叔这里,且让我守一会儿,我也有好多话想要跟世叔说呢,给我一点空儿,好吗”
杨仪又眨了眨眼睛,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竟道“好。”
薛放心中微惊,但同时也松了口气,当下把杨仪打横抱起,转向内衙。
俞星臣望着他们离开。
然后他起身,默默地盯着那块灵位看了半晌,回头吩咐钱知县“请帮我备一套孝服。”
钱知县一愣。
永安侯着孝服,而薛督军是她的夫君杨登临死前曾许过,说他们已经成亲,让他改口称呼“岳父”,故而跟她一起服孝是应当的。
除了他们外,还有杨登收养的那些孩童。
但是像是钱知县他们这些人,只要在额头缠上白色麻布就是,不用行儿孙辈的丧礼。
但钱知县又一想,他们都是京内来的,俞星臣又称呼杨院监为“世叔”,想必亲戚关系非同一般,倒也说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