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寂静一片,日影偏移挡在了云层后,视线一下子便暗
了下来。
鸦青色帐幔低垂,漆柱旁立着的铜鹤香炉中低缓的檀香像是压在人心头,叫人难以喘息。
杨源正苍老带着褶皱的眼睛微微眯起,看向站在玄关帷幔边的两人,殿下站得笔直,身影被偏移的日光拉得极长,那一身黑色衣袍就如天边压来的黑云一般叫人感到压迫。
从小这位身份尊贵的皇孙就不是能任人拿捏的,他那时候自请将二殿下带在身边教其兵法武略,但是教二殿下习武的老师却不止他一个。
一般人即便再厉害,孩提时候也是会下意识被大人所左右,对长者深信不疑。但是李燃不会,即便是长者,挡了他路的他也一样会算计。
从始至终,李燃的阵营中,看似作为外祖父又手握兵权的杨源正占据重要的位置,但是实际不然。
杨源正已经老了,从前他手底下的那些兵将如今已经交到了次子和三子的手里,权利分散,但是那些兵将认的人还是杨源正和从前被杨源正带在身边历练的李燃。
作为二皇子,李燃已经在身份上胜了一筹,加上这些年的谋略都是为了李燃能夺得储君之位,这些人赌上了身家性命筹谋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这一件事。
所以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杨源正死了都没事,李燃不能有事。只要李燃这个二殿下在,大事上就有希望。
所以此时,即便都对皇子妃有不满,但是无人会为杨源正说半句话。
大家都默认了殿下所说之事,皇子妃什么也不知道,她与这些事情无关。
杨源正算错就算错在,江嘤嘤虽然看上去又娇又作,却实是个狠人,做事不讲理只是为了自己爽,旁人就算是恨得她牙痒痒也弄不死她,相反倒是会被她当乐子耍。
此刻,看着眉眼冷淡的二殿下,以及漫不经心站在二殿下身侧,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的江嘤嘤,杨源正知道自己这次是失策了。
到底是浸淫官场这么多年的老奸猾了,即便是计划落空,杨源正也不会失态,后退了两步,抬手向着二殿下和江嘤嘤的方向行了个大礼,声音苍老沉寂“是老臣冒犯了。”
杨源正是历经三朝的老臣了,即便是天子面前,也甚少如此行礼赔罪。况且这又是在众多麾下谋臣面前,虽然没有说如何惩罚,但是这一礼已经足够重了。
怎么说受礼的人也该退开几步做做样子,让这样大年纪的长辈行礼,也不怕折寿。
但是江嘤嘤偏偏就受得心安理得,甚至还好生规劝“外祖记得错便好,记得下次切莫犯了。”
语调轻松的像是在看戏,这是嫌仇恨值拉得还不够,一时间跟在杨源正身边的谋臣将领都怒目而视,殊不知正迎合了这作精的爱好。
李燃下颌紧绷,身姿笔直修长,视线冷凝的看着周遭谋臣,以及杨源正,开口“外祖不必如此。”
宽大的掌心贴在她腕间,指腹和掌心的薄茧微微有些粗粝感,江嘤嘤挣了挣,没挣开反倒是被捏得更紧了。
李燃在不高兴。
他有什么不高兴的,江嘤嘤看出来这人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也知道自己什么都知道,但是他还是阻止她将这些说出来。
江嘤嘤敛眉,自己能屈尊降贵站在这里准备将自己能力展现出来,并且愿意帮他,他不感恩戴德就罢了,竟然还不领情
“时候不早了,今日便议到此,诸位辛苦了。”李燃声音淡漠的说了几句场面话,便拉着江嘤嘤的手腕带着她往外而去。
他步子前两步迈得极大,像是想抒发心中不满一般,但是感受到身侧嘤嘤手腕微挣,便放缓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