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父还没说话,吴老爷子已经从两个小辈手中挣脱,脚步蹒跚地走向青鱼秃肺。
“鱼”
林楚迟是离青鱼秃肺最近的人,眼见老人家走过来就要直接伸手去抓,赶紧从旁边拿起把勺子放入他手中。
这道菜特点就是嫩,用勺子吃最佳。
老爷子手稍微有点抖,但倒是能自己握住勺子,并勺向盘中。
状如黄金的鱼肝被盛入勺中,嫩得隐约能看到它颤动,同时散发出诱人香味。
从老人动作中,在场人都已经猜到,让他念念不忘,即便病糊涂时都还挂在嘴边的十有就是这道青鱼秃肺。
在老人握着勺子盛起一块鱼肝时,吴创友搬来椅子放到他身后,顾淮昱则是将老人扶着坐下。
吴老爷子此时眼中只有手中的青鱼秃肺,刚坐好就低头将鱼肝送入口中。
在他品尝时,整个厨房都安静下来,高、黄二人望着他,看起来比林楚迟这个做菜人还要激动。
能让老人忘记菜名还记得“嫩”,可知这青鱼秃肺口感究竟有多嫩,夸它句“嫩如脑髓”真是一点不为过。甚至吃进嘴里都来不及仔细品尝,鱼肝就已经化开,只剩下满口余味令人回味无穷。
青鱼秃肺的美味唤醒吴老爷子心中的记忆,苍老浑浊的双眼忽然恢复几分清明。
爹
吴老爷子祖上几代都是厨子,到他爷爷那辈时终于不用替别人打工,而用家中积蓄开了家酒楼。他本该子承父业继承家中酒楼,可生那那样一个山河破碎的年代,但凡有志青年,谁又没有几分从军报国之心
作为家中独子,吴老爷子纠结过,痛苦过,他不怕死,却怕这一去没办法再回来尽孝。
知子莫若父,吴父自然看出儿子心思根本不在学厨上,他最终还是选择支持儿子的梦想。
没人能看到未来,在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分别可能就意味着永别。在儿子临行前,吴父偷偷将家中大部分积蓄藏在他行李中,并亲自动手为他做了一桌丰盛的送别饭,从未吃过的青鱼秃肺就是其中令他记忆最深刻的一道菜。
青鱼秃肺是吴父当时刚学会不久的一道新菜,他听到儿子夸赞美味,当即就表示待他回家时要再给他做。
八年后,吴老爷子历经生死到底还是回到老家,可家中酒楼早已经不存在,答应等他回来还给他做青鱼秃肺的人也终究还是食言。
青鱼秃肺想做好确实不容易,但若他真想吃,也不是完全找不到人做,可大概这道菜是他心里永远的痛,所以哪怕在儿孙面前他都没提过。
正是因为如此,当他老糊涂时终于说出心中最大的惦念,儿孙却都不懂,只知找来各种大厨为他做鱼。
“爷爷”
“爸”
看到吴老爷子忽然老泪纵横,吴家父子二人都着急地蹲在他面前,边替他拭泪边担忧地望着他。
“创友。”吴老爷子视线扫过儿子最终落在孙子身上。
吴创友见他竟然认出自己,略有些激动“爷爷,是我,您可有哪里不舒服”
吴老爷子微微摇头,视线很快又转到那盘青鱼秃肺上。
他父亲在厨艺上很有天赋,不论什么菜只要他尝过一次,很快就能摸索着做出来,甚至经过他改良味道还会更好。面前这份青鱼秃肺与他记忆中的味道不相上下,甚至恍然间让他好像回到曾经
“这是谁做的”
他话落,顾淮昱先上前与他打招呼,随即才为他介绍林楚迟。
“淮昱也在啊。”吴老爷子望着好友的孙子,上下打量一遍见他看起来身体健康,气色也挺好,这才放心地将视线转到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