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的拗口,来回几个“是不是”,阮朝汐想了想才明白他的意思,没忍住,抿着嘴笑了下,露出一边清浅的酒窝。
“和你再说句实话,你别恼。我不大喜欢你们钟家的四娘。她应该也不大喜欢我。她是写信邀了我几次去钟氏壁玩儿,但字句言语全是客套敷衍,我看得出。所以我索性拒了。”
钟少白差点跳起来,“那都是我叫她写的邀了三次,你拒了三次,四娘都冲我发脾气了,我还以为你心里觉得我”
“你很好。”阮朝汐对着池子里四处觅食的锦鲤,又洒了一把鱼食下去。
“少白,多谢你年少仗义,一诺千金。你那夜护我伤了腿,给你带来了种种不便,你却始终未有一字责怪。这份赤诚待人的心意,我心里都记着。”
她的目光望向青石边的木拐杖,郑重又说了一遍,“你很好。”
钟少白那边没了声响。
阮朝汐洒了两把鱼食,没听到回应,诧异地侧头去看,钟少白双手攥成拳头按在膝盖处,盯着粼粼水面,脸上露出想哭又想大笑的表情,好好一个俊俏的少年郎,此刻的表情难以形容。
阮朝汐好笑地侧头瞧他,“你做什么呢。怪模怪样的。”
钟少白盯着水面,也瞧见自己此刻的表情了,急忙绷紧脸色,肩膀拉得笔直,做出一副不苟言笑的肃穆姿态,紧张地说,“没什么。看鱼儿,别看我。”
阮朝汐噗嗤笑了。
他们在池子边坐得够久了,该说的话阮朝汐已经说完。不等银竹回来,即刻起身,把拐杖从青石拿起,递给钟少白。李奕臣从青石后头起身,过来搀扶贵客。
阮朝汐问他,“疼不疼可要李奕臣搀扶你回南苑”
钟少白自己撑起身,“没事。早不疼了。”
他自从被关进南苑养伤,情绪低迷,现在全身的精气神都回来了,身上的伤痛也压制不住他脸上的笑。
他往南苑方向走,边走回头说话,把压也压不平的嘴角强行往下压,矜持地说,“我没事这点小伤算什么,两三日就好了”
莫闻铮早在南苑门边盯着,快步过去,搀扶着人回南苑。
阮朝汐往北面的青瓦大房处走,耳边传来莫闻铮的冷哼,“两三日就好了十二郎说得好大口气,仆竟不知天下谁有这个本事,叫十二郎的骨裂伤两三日就能好”
阮朝汐无声地笑了下,踩上台阶,入了长廊。
李奕臣在她身后跟着,见四周无人,飞快地从耳朵里掏出两团蜡丸,扔去草丛里。
“你说话我听不见。但十二郎扯着嗓门喊了两句,蜡丸也堵不住。”李奕臣和她低声嘀咕,“他说要接你去哪儿可要我护送”
“他想请钟四娘邀我去钟氏壁做客。”阮朝汐想了想,“我和他家的四娘不熟,不是太妥当。先等十二郎腿养好了再说。”
银竹迎面匆匆迎上来,抱着鱼食,见阮朝汐和钟少白已经分开,松了口气。
“十二娘如今大了,十二郎毕竟是外男。奴多嘴,即便是从小的情分,还是得避嫌的好。有什么话说那么久呢。”
阮朝汐从她身侧走过去。“李奕臣跟着我,我能多说什么。不过是问几句伤势罢了。你不必在这里说我,等你母亲沈夫人过来,该说的训诫言语一次说给我听。”
银竹跺脚说,十二娘听奴一句劝。奴刚才去拿鱼食时候,就看见郎君站在窗边盯着你和十二郎说话喂鱼儿,看了好一阵子。
“是么”阮朝汐说,“知道了。”
阮朝汐进书房时,手里揣着一把庭院里薅下的新鲜竹叶。
她脚步轻快地进了书房,缭缭清香令人静心凝神,她的步伐舒缓下来。
无声无息地穿过明堂,掀开竹帘隔断,等她走进东次间门,脚步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稳,手里攥着青翠竹叶,坐去自己惯常的席位处。
荀玄微坐在对面。他刚才应该都看见了,但此刻什么也没说,仿佛什么也未曾看见,平心静气地在对面喝茶。
缭缭茶香漫溢在室内。
书房最近停了她的酪浆,阮朝汐也开始跟着喝茶。滋味清苦,喝不惯,但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