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慈踏过这层浅雪,见起得最早的一批士卒已经将棉衣小心地放在了油布蓬的遮盖之下,在关城之中列队跑动,完成晨训的便围拢在那里烤火,而后将棉衣重新穿回去,而后再外面再盖上一层皮甲。
炭火上架着一口热锅,里面煮着姜汤,衣服穿妥当的便再领一碗姜汤走,而后去用早膳。
眼见这些人在繁忙之中很觉满足的样子,太史慈也不觉露出了个笑容。
辽东郡那个地方,怎么说呢,那里的太守名为公孙度,乃是在董卓篡权之时委任的。
虽然也是姓公孙,但这个公孙和公孙瓒那个公孙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他早在建宁年间就已经在朝中任职,甚至一度做到过冀州刺史的位置上,最终成了如今的辽东太守。
公孙度此人虽称得上是严刑峻法,政令通达,有锐意进取之态,比起即将被袁绍敕封为辽东侯的蹋顿,和刚夺下广阳渔阳的公孙瓒,更有一派能长远发展的状态,但其麾下士卒的精神面貌比起乔琰这头所表现出的样子,还是相差了不少。
不过这也实在怪不得公孙度。
他能接任辽东太守,乃是因为其老相识徐荣的举荐,可董卓在长安未久,便已经被乔琰驱赶出境,连带着徐荣也倒戈向了乔琰这头。
若非从长安将政令送往辽东郡不易,董卓其实早想把公孙度的辽东太守给撤了。
公孙度完全是凭借着自己在辽东的人脉积累,才坐稳的这个太守位置。
但在早先刘虞占据了幽州主导权的时候,公孙瓒退避于辽东辽西一带,和他之间也有些摩擦,让他不得不先将势力集中在了中辽这里。
随着公孙瓒的西进,公孙度的局面倒是舒坦不少。
但一个幽州中已先被乔琰拿下了两郡,又有乌桓、公孙瓒和公孙度的三方势力纠葛,眼看着还是有些前景堪忧。
太史慈摇了摇头,暂时止住了遐思。
他和邴原既然已经来到了此地,就不必多想辽东的情况了。
他原本是只打算护送邴原来此便罢了,自己并没有投靠并州牧的想法。
可在来到此地后他又觉得,大丈夫适逢乱世还是该当建立一出功业。
他此前是因为青州州府的缘故往辽东避祸,如今却合该选择个效力之处。
虽还未曾想好是否真要任职于乔琰麾下,又或者是凭借着自己的勇武擅射,往长安方向去谋求一个职务,但他已不打算再返回辽东,却是能下个定论的。
他想到此,下意识地朝着东面的城墙关隘方向看去。
哪怕间隔着还有一段距离,凭着太史慈的眼力也不难看出,此刻登上城墙的二人正是乔琰和张辽,他便也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在城墙之下,他耳闻乔琰对着下属吩咐了一句“取我弓来”。
等他走上了城墙的时候,这把弓就已经在乔琰的手里了。
太史慈的臂力不小,臂展也长,这正是典型的神射手先决条件,但乔琰不太一样。
她身量虽高,比起寻常的武将却还是显得过于清瘦挺拔了。
然而当她轻松地拉开手中的那把三石长弓之际,太史慈陡然意识到,他实不该对这位乐平侯有什么以貌取人的想法。
她锐利的眸光在弦张箭扣的一瞬,比起目之所及的雪色更有一种深沉冷意。
有一片飞雪恰在此时落在了箭尖,也没让她的眼睛有任何的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