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洒然一笑“我若真有怪你之心,前几日便可说了,今日既能同死以全情谊,又有烈酒送行,虽不够长醉以尽兴,但也算于愿足矣”
“便不劳他们再破坏规矩将我的枷锁解开了,劳烦玄德送酒于我”
这壶酒对他们这些北方男儿来说实在是少了些,可这烈酒滋味,倒是让腹中多了几分暖意。
刘备深知这一盏茶的时间门已不剩多少,便重新回到了卢植的面前,在将那空酒壶交还给他后,朝着卢植伏地躬身,深深地行了一礼。
再多的话便已不必说了。
卢植今日能来相送,已是对他而言的最好安慰。
他缓缓说道“老师,您该走了。”
卢植再度朝着刘备看了一眼,见这个今年也不过才三十六岁的弟子在目光中已有了几分看破时局的了然,和或许是因为刘协抵达长安而萌生的希望,再不忍看下去便转身往长安城的方向走去。
他来时纵马如风,离开之时却不想翻身上马了,只是牵着那匹于奔波中显出疲累姿态的马一道缓步而走。
在行出了数十步后,他忽然听到了后头传出的几道刀斧之声。
在这相差不过一息的几道劈砍声里,卢植握着手中已经只剩下了空壶的烈酒,忽而潸然泪下。
他望着泛起了一缕晚霞红晕的天空,像是在回复着刘备最后的那句“您该走了”一般,开口说道“是,我该去看看该去看看曾经被弄丢的那位天子了。”
逝者已矣,此刻的长安依然在这令人目不暇接的风云变幻之中。
就连消失已久的刘协都在此时忽然出现,谁也无法预测到下一步会发生何种事端。
他虽该算是远离了长安朝局,但他自熹平四年成为九江太守后,跻身两千石官员高位整整二十年,就算这大汉当真要走向日薄西山,他也必须要亲眼看到这场落幕。
而此时的桂宫紫宸殿内,已经迎来了手捧玉玺的刘协。
刘虞本因刘扬在今日的处决而越发身体不济,是不打算起身的,但惊闻刘协的出现,他还是拖着一身病体来到了这朝堂之上。
在看到刘协出现于此地的那一刻,他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时间门错落之感。
汉灵帝刘宏病故前,让他也作为支援刘协的托孤之臣,但此刻刘协衣着朴素地站在这堂上,时间门的痕迹在这等少年人的脸上表现得格外鲜明,已从早年间门的孩童模样变成了今日体魄强健的样子,而他却已是未老先衰,气息奄奄。
唯独显示出几分优越性的,也只是这君臣之间门的位置发生了一出转变。
那是因刘协早前的失踪,才让刘虞坐在了这个天子的位置上。
但这份错误,是可以被纠正过来的。
在如此清楚地看到刘协身上蓬勃生机的那一刻,刘虞忽然强撑着身体朝着刘协快步走了过来,直到在他的面前站定。
他一边端详着这少年人的面色,一边开口说道“昔年烨舒扶持我登上这天子之位的时候,我曾经对她有言,我即位天子,乃是在彼时对抗邺城朝廷、兴复关中的不得已之举,倘若你能被找回,我绝不二话,立刻退位于你。”
他的目光又慢慢地下落,触碰到了刘协手中的那块传国玉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