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顾天罚,毁掉了隐族盘天石上的封印,唤醒了沉睡于海底,海族的神明,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闻钰想,他可能也疯了。
他那些时日去了许多地方,他修补了寻欢宗外的断桥,救活了山下的古树,恢复了潮生山往日的模样。
他回到了那个一切开始的地方,往日的一幕幕飞快地略过他的识海之中,他这辈子太过单调乏味,顾南挽的一袭红裙似乎便是他那冗长记忆中的唯一色彩,灼热绚烂。
他将闻萧的踪迹告诉了戚无宴,而后自绝经脉,闻萧早已将二人的命格绑定,他若是不死,哪怕将闻萧碎尸万段,他亦能苟延残喘活在这世间。
闻钰本打算在那林中等死,然而真到了那一刻,他突然很想再见顾南挽一面,哪怕只远远地看她一眼。
他强撑着赶到了她所在的地方,而后死在了她的手中。
他的确是个卑劣的人,哪怕是死,他也不想顾南挽太轻易地忘记他。
他看着顾南挽为他落下了几滴眼泪。
他想,若是知道她会为他而哭,他早就该死的。
随着他的陨落,这一场闹剧彻底落下帷幕。
闻钰死了,却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消亡,他仍有自己的意识,他的一丝神识残留在那长剑之上,并未消散。
他附在长剑之上的那抹神识随着顾南挽回了潮生山,这里早已被那些弟子打砸了个干净,满地尽是狼藉。
他沉默地看着那些往日他藏起来的,属于顾南挽的东
西被那些弟子从房内翻了出来,那些他到死都没想暴露的秘密,此刻却被那些弟子随意地扔了满地,落满了灰尘与脚印。
闻钰试图阻止,却也只能扬起一阵清风,微微吹落那书页的一角,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被他藏于心底的秘密骤然被挖了出来,赤裸裸地袒露在顾南挽的面前。
别人或许不知,但凡顾南挽看到那些东西,她便定然能知晓,那些被他藏在心底无耻而卑劣的心思。
闻钰看着立于柳树之下,一袭翠色衣裙的顾南挽,只见她微微垂眸,长长的眼睫于眼窝处落下圈漂亮的阴影,树荫间斑驳的光影掩去了她眸底的神色,闻钰亦猜不透她心中所想。
他有种无所遁藏的难堪,同时亦有些说不出的解脱。
顾南挽并未表露出什么异样。
闻钰静静地看着顾南挽将那些属于他的东西全部封存于地下,她在寻欢宗并未停留太久,便已径直离去,她回到栖梧山陷入了沉睡。
闻钰看着漫山的翠色,一时却不知该前往何处。
他这一辈子都被困在潮生山这方寸之地,他也曾想着,日后若是能逃离那里,他便带着顾南挽去看看万水千水,看看这修仙界的大好河山,然而现在他们已然天人永隔,他们之间还有着不可跨越的血海深仇。
他有些恍惚地看着过往的人群,任由自己随着晚风流水去了许多地方,他看到了许多往日未曾见过的景象,看着那些修士重建城池,看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看夕阳落幕天光破晓,他不知他在外游荡了多少时日。
这一切美则美矣,然而没了那个人,这些景象却又莫名地有些索然无味。
许是因为他去的那些山脉河流太过偏僻,这些时日他并未遇到什么人,唯有青山绿水常伴左右,他偶尔听到了戚无宴的名字。
闻钰在一个夜间,回到了栖梧山,却见往日里荒凉的栖梧山已经挂满了喜庆的红灯笼,路边随处可见大红的喜烛,接亲的长队乌压压地落满了山涧。
放眼望去,满目皆是刺目的鲜红之色,数匹带着金冠的天马拉着酒车,缓缓地自喧闹的人群中驶过,浓郁的酒香四溢。
闻钰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