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思忖片刻,陡然想起了长淮县的那片濛濛细雨,少年大方摊开手掌的画面。
云祈瞧着原本打量自己的少年率先败下阵来,便闭好了车窗,若有所思道“是洮靖城那个财迷书生”
乍一见坑了自己五两银子的人,云祈心中思绪万千,却看着对方脸色讪讪,才后知后觉自己这会着的女装,脸色不由一冷。
云祈的小皇叔云岫是宫内为数不多,知晓他男儿身的几人之一,更是背后支持着他在晏国布下自己势力的人。
按理说云岫这般尽心尽力,他们该推心置腹才是,可自小就饱尝世态炎凉的云祈,目睹着皇叔眼中时常萦绕的算计,只是默默蛰伏。
云祈从未和他人说过,自己自小就对人心敏感,哪怕再擅于伪装之人,藏在皮囊下的恶意仍让他遍体生寒。
就像他娘说的那般,这世上能把别人放得比自己还重要的,与旭日西升无异,更何况他生在这薄情的皇家。
云岫与江南阮家私下互通往来多年,近日更是有件要事需要商谈,就遣了云祈来。
掩人耳目是一方面,云祈的外公身患重疾,命不久矣,而他娘是外公唯一的女儿,临死前只想见一见自己这个孙儿。
晏国并未有什么未出阁的女子不能出门的规矩,加之他外公算得上劳苦功高,这事就准了。
云祈有时候在想,许是他那凉薄的父皇并不在意自己这个可有可无的子嗣,能拿来做做样子,彰显自己体恤忠臣、心怀仁爱也算值了。
两人的匆匆一瞥,都未曾认出对方。
若是让云祈知晓,这俊逸出众的书生就是那在张家村坏自己好事,还口出狂言调戏自己的人,指不定当场就捉拿起来大卸八块。
马车内的陆昭见自家公子如此反常,眼珠子骨碌着转悠一圈。
趁着陆知杭不备,半个身子就往他那头越过,不待陆知杭呵斥,他就手疾眼快地掀起窗幔,随着狂风呼哨,他看到了一位矜贵英气的美人。
“好俊俏的小郎君啊”陆昭张了张嘴,惊艳道。
“什么郎君”陆知杭听了这话却是眉头一皱。
郎君这个称呼在原身的记忆中,只能用作称呼王公贵族子弟,且单指男性。
这姑娘长相气质虽说英气俊美得雌雄莫辩,但从衣裳着装上也看得出是个女子,指着人家小姐称呼郎君,哪位女子会乐意
陆知杭正想替陆昭向对方致歉,那马车内原先冷若冰霜的人嘴角反倒是露出了丝莫名的笑意。
而后那辆马车就疾速越过了他们,想再言语已是不便了。
“这是位姑娘,以后莫要再如此唤人了。”陆知杭点了点小孩的鼻尖,叮嘱道。
“那不是位小郎君吗”陆昭挠了挠后脑勺,纳闷道。
按理说,陆昭出身不凡,该明白这些的,陆知杭顿了片刻问道“你可知郎君是唤世家贵族子弟家的公子”
“知晓啊那郎姑娘身上所穿衣物还有马车的形制都是呀。”陆昭自己没亲眼见过簪缨世族,但他爹懂得多,耳濡目染下才能第一眼就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