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市是这一年十二回的集市里最热闹的一种,也是最混乱的一种。
每逢开酒市,总有醉汉闹事,趁机偷盗,酒后伤人的事也屡出不穷。
不止如此,这几日各地的酒贩子云集,贩卖的酒也泥沙俱下。
固然有各地的美酒,却也不乏一些药酒,毒酒,每年上当的人不胜枚举。
更有一些助兴酒,小娘子误饮之后,往往会被人当街“捡”走。
其中最厉害的,要数桃花醉,这酒最是烈,寻常的医馆是治不了的,若无相配的解药,除非与人阴阳相合,否则会暴毙而亡。
江晚吟生的太好,今晚若是去了,好比羊入狼窝。
是以当听闻江晚吟傍晚出门的时候,陆缙搁下了官署的事情,也吩咐人备了马车,跟着去了酒市。
正巧,出门时偶遇了安平,平南王曾经同红莲教的人在西南打过两年交道,陆缙一边派人盯着江晚吟,一边同安平在一处酒楼上饮酒。
八月的桂市开办时,江晚吟刚入京,刚好错过了。
九月的药市,因为落水,她也错过了。
今日的酒市,江晚吟虽是为了同陆文柏说清楚,但对上京的风物也颇为好奇,是以两人便先在街市逛了逛,看了一路红的白的黄的各色的酒,才去了提前订好的酒楼。
一上楼,推开窗,江晚吟忽然发现对面的窗子里坐着陆缙和安平,原本还神采奕奕的眼神瞬间暗了下去。
陆文柏敏锐的觉察出了她的变化,贴心地询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什么,陆堂哥。”江晚吟摇摇头,随他坐下。
陆文柏顺着她的目光瞥了一眼对面的窗子,若有所思“你姐夫似乎在对面,我们要不要去敬他一杯”
“不用,良辰美景,怎好打扰旁人。”
江晚吟声音淡淡的,发觉桌上有一壶果酒,看色泽大约是西域来的葡萄酒,便自顾自倒了一杯。
陆文柏便没再多说什么,随她坐下。
江晚吟饮了一杯酒之后,胆子稍微大了些,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对陆文柏说了实话“陆堂哥,我们可能不合适。”
陆文柏执着酒杯的手一顿“为何,是我不好么”
“不是,你很好,是我同你并不相配。”江晚吟如实地说道。
“你是说不能有孕的事我并不介意。”陆文柏温声道。
“并不止如此”江晚吟想解释,又不能说实话,憋了半晌,还是只有一句,“总之,是我的问题,我配不上你。”
陆文柏盯着她垂着的眼睫看了看,忽然道“难不成,是你心里有了旁人么”
江晚吟倏地紧张起来,抿了口果子酒“堂哥怎么突然问”
陆文柏见她紧张,抿了口杯中的烈酒,笑了下“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你那日派人送去的绿菊麟哥儿很欢喜,你不必忙着拒绝我,且再想一想。”
江晚吟一听牵扯到孩子了,愈发心怀愧疚,她正想接着拒绝,心口却突然泛起一股钻心的痒意。
紧接着,浑身也热了起来。
她暂未开口,拿手扇了扇风“陆堂哥,你可曾觉着今日有些热”
“热吗”陆文柏看了眼外面被秋风席卷的不停拍打窗子的树叶,微微皱了眉,“今日并不热。”
“你不觉得”江晚吟略觉有些奇怪。
来回试了几次,江晚吟周身突然浮起一起怪异的感觉。
陆文柏毕竟是成过婚的人,便是再迟钝也觉出了异样“你的脸,为何这般红”
“是吗”她用双手捂了下脸颊,发觉双颊果然极烫。
不行,头也开始昏了。
她单手撑着桌案,眼神迅速地扫过一圈,最后落到她和陆文柏杯子里不同的酒上“会不会,是这酒的问题”
陆文柏也意识到不对了。
因着酒市开办,他们桌子上要了两种酒。
给江晚吟的,是寻常小娘子饮的,并不醉人的西域葡萄酒。
陆文柏饮的,则是竹叶青。
陆文柏很快叫来了小厮,让他看一看。
那小厮一进门,看见江晚吟双颊酡红的样子,已经意识到不对了。
再端起江晚吟的杯子一闻,顿时脸色大变“这不是我们楼里的葡萄酒,不知是谁,竟将里面掺了桃花醉”
桃花醉的大名,只要来过酒市的人都不陌生。
江晚吟没料到这种事竟会落到她头上。
“怎会如此”
那小厮也一脸慌张“小人并不清楚,咱们楼里是做正经生意的,绝不会有这种酒。”
眼下也不是追究这种事的时候,江晚吟当机立断“快送我去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