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下去了马,御马监的人已经牵住了缰绳,顾玠朝着坐在马上的人伸出了手。
“小连,下来了。”
他们骑马的时候都会穿骑马服,两人的款式差不多,可自身气质使然,顾玠总是能将所有的衣服穿出莫名的贵气来。
袖子上还有被徐连哭出来的湿痕,这样暴露在空气中,仿佛将只有他们知道的秘密也一起暴露了出来。
顾玠又想起徐连刚才跟他说的话,指尖突然被什么东西碰了碰,他抬起眼皮,是徐连松开马鞍,将手放到了他的手上。
但他放得犹豫不决,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如此,那遍布的茧子就一齐在他的手指上滑过。顾玠将徐连整只手抓住了,而后将他托着从马上接了下来。
来不及说什么,保怀已经带着热水回来了。
顾玠伸手试了试水温,并不烫,才将手巾放进去绞干,复又给徐连擦了脸,将他那些泪痕尽数抹去。
他动作做得自然,保怀和徐连同时愣了愣,因为顾玠以前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保怀心里只觉得,二殿下当真是越来越宠着徐公子了,而徐连则像是陷入了一片酷热稠腻的沼泽中,四面八方的空气都能叫他就此窒息丧命。
顾玠擦得很仔细,到下巴的时候,还将人的头微微抬起了些,手覆在徐连的面颊上,没有留下一丝不妥。
两人的视线再次撞上时,顾玠发现徐连已经很久没有呼吸了。但对方的脸仿佛不单纯是因此而变红的,意识到了什么,他将手巾拿开,后知后觉,又将自己的手也拿开。
“擦好了。”
“谢谢殿下。”
两人的对话开始变得奇怪起来,就算只是很正常,又很普通的对话。
但顾玠觉得,确实有一些奇怪诞生了。很微妙的,没有办法捕捉,也没有办法明确地去指出来,但在他跟徐连之间门,又已经在发生了。
“我们回去吧。”
顾玠回身,两人先去换过了衣服,然后才坐了轿子。
徐连一向都是跟他坐一顶轿子的,在知道了对方的心意后,好像秋风也躲进轿子里跟他们一起离开了。干涩,郁燥的。
通常这个时候,顾玠会跟徐连说起一些有趣的话题,或者是看徐连累了,会让对方靠着自己的肩膀休息一会儿。细想起来,徐连会喜欢他,跟他的种种亲近的举动也存在很大关系。
顾玠不由得反省了一下自己,肩膀边被轻轻碰撞了一下,外面的路不太好走,轿子发生了颠簸,让徐连不小心碰了他一下。
如果在平时,徐连会用抱歉的语气喊他一声主人,再跟他说对不起。
但今天他只是仓皇地看了他一眼,又沉默地低下了头。
顾玠轻轻叹了一口气,将他的头抬了起来。
“怎么了”
“主人,你现在有讨厌我吗”
“没有,我讨厌你做什么”看他没有要哭的样子,顾玠才收回手,“难道我们半年来的相处都是假的吗”
“不是。”徐连下意识摇摇头。
“那不就好了。你愿意的话,我们还是可以像之前那样相处,这点不会因为任何答案而改变。”
顾玠在给徐连一个很郑重的承诺。
对方抬手,似乎想拉他的手,或者是袖子,又或者是其它地方。但最终他什么都没做,手依旧放在膝盖上。
他知道顾玠不想看到自己哭,所以拼命忍住了眼里的酸涩。
徐连以前从来没有想象过,他会遇上顾玠这样温柔的人。可现在对方就坐在他身边,连他僭越的喜欢都宽容地接纳着。
千言万语,最后都变成了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