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只正在滚动木桶上练习平衡的棕熊,每次摔下来就会发出咚咚巨响;也有在肮脏池子里不断用吻部想要不间断顶球的海豚,但掉色的皮球不小心断了,它疲惫不堪、看向岸边的水池桶,却只被工作人员丢了一条腥臭发绿的死鱼。
它们看上去全都奄奄一息。
在早川纱月伫足的时候,那只跌在她面前的貂鼠忽然开口说话了,是一道很疲惫的气音,没被附近的任何动物与人员听见“你是被抓进来的新人吗”
她登时一惊
这里的动物会说人话
所以他们真的全都是人变的
“我我是。”她蹲下来,很小声地应和貂鼠的话。
“又是被抓进来的吗”那貂鼠很小声地说完,鼠眉鼠眼朝周围看了看,从附近推来一个同样可以练习奔跑的滚轮给她,“在这里必须要不停地锻炼杂技,才有吃的、才能努力活下去,这间马戏团就是地狱,你快动起来,不然被那些人发现的话,会被打死的”
只是改变了视觉效果、实际上并没办法当豚鼠的早川纱月“”
她看着面前这一脚下去就会被踩烂的滚轮,陷入沉默。
片刻后,她伸出指尖,随意戳了戳那小玩意,从其他人的角度看去,就是这只豚鼠用前爪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下这滚轮上一排排的木头,装模作样了很久。
她本来打算在这里再低调潜伏一段时间,仗着和这只小貂鼠认识,说不定可以打入其他同样从人变成动物的内部,探听出这个马戏团主人的身份,顺便看看能不能救出之前的失踪者。
但滚轮转着转着,她开始觉得不太对劲起来。
自己面前的视野不断变矮、再变矮。
就好像是,她被什么力量压着,在慢慢变小。
视线天旋地转间
早川纱月看见了这只豚鼠嘴角违逆动物形态勾起的笑。
然后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个地方不太对劲。
从她进来开始,除了这只貂鼠,不管是那只摔下来的熊、还是在水池里伤痕累累的海豚,不管遭受了什么待遇,都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
不管是动物的。
还是人类的。
太宰治之前的提醒是对的。
早川纱月想,多余的怜悯,是会让她在这种场合吃大亏的。
横滨入了夏,天上雷声大作,开始下起雨来,瓢泼雨帘让不少无家可归的流浪动物都找到了临时庇护处,打理着自己被淋湿的皮毛,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场匆匆落下的大雨。
逐渐稀少的行人道上。
一只白色长毛猫被身后的几条猎犬追赶,身上有毛发掉落的地方、溢出的血迹在地面低洼处积出浅淡的红,摇曳一路,那几条猎犬互相配合着,甚至有战术,在横滨街道抄近路比这只猫更熟练。
白猫有一双红宝石般的漂亮眼睛,却被雨帘逼得看不清路线,更很偶尔会因为四肢不协调而打滑,身上毛发一绺一绺地粘住,可她不敢停下来,总觉得猎犬恐怖的气息随时能涌上来将她撕碎
“嘟嘟”
不知什么时候。
汽车在雨中呼啸驶过的鸣笛声大作,噪音被猫猫竖立的耳朵捕捉,惊得她脊背弓起,犹如受惊般呆立原地。
一辆黑色的、打着远光的轿车呼啸而来,灯光映亮雪白的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