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沃细听着。
姜沃来回事,媚娘就连帘后都省了,依旧坐在窗下阳光明媚处,将眼前一道道奏疏熟练地分开她深谙皇帝的习惯,知皇帝若是阅久了奏疏,或是睡得不足以及动气过后,便会头疼。
更因为,本来就在同一战线上。
管中窥豹,姜沃想,与周家一样,心内含怨不敢言,伺机而动的朝臣,一定还有许多。
正如
路上她便问道“姐姐是有话跟我说”
能和平过渡,自然是皆大欢喜。
但长孙无忌将御史韦思谦发落出京这件事,给中等官宦人家的震撼就太大了。
这还是将作监于少监送给她的中秋礼,三枚用特殊兽骨打磨的骰子,光泽奇异。
何为一个能够掌权的帝王
“陛下心意已决。”
但现在,是不能了。
媚娘点头“可以动了。”
姜沃给元宝倒了一杯茶,问道“若我没记错,令尊是兵部职方司郎中吧。”兵部之首为兵部尚书,其次是两位侍郎,再次之,便是兵部各分司的郎中。
姜沃是啊,最重要的一点,枪杆子里出政权。
“还是从前英国公任兵部尚书时提上来的。”
朝堂之上,永远都不缺等待机会,等着利益重新分配好分一杯羹的人。
圆圆的脸有点皱成了肉包子状“家父在这个职方司郎中位上,已经坐了十来年了。”
她随手掷出这朝堂上,也永远不缺赌徒。
可如今,皇帝与太尉,舅甥之间已生嫌隙,已有对立。
现任兵部尚书崔敦礼,早已加入太尉一脉,他推向三省的官员,自然不会有什么阻力。尚书右仆射褚遂良他下头管着人事部门吏部直接就给他批了。
且韦思谦出身京兆韦氏,也并非无家族庇护之人。
哪怕长孙太尉真的对着宗谱,把亲王们挨个干掉,许多朝臣也不过感慨一声好凶。
姜沃听明白了媚娘的意思皇帝之前,一直是想双赢,甚至是多赢的舅舅也要、名声也要、皇权也要。
姜沃与媚娘往后殿走去。
“故而去岁宗亲谋反事,实则要比太尉事凶险,荆王是拉拢了掌过兵的薛万彻的。”
而周元宝在关键的时刻,留在了太史局,兢兢业业与她一起共渡难关,必然也不只因为他们是多年搭班相处的来的同僚。
“太尉若此时能固请致仕而不是固请太子”媚娘摇头而笑“罢了,如今说这些也无甚用处。”
太尉手里,可从来没有掌过兵。
姜沃收回三枚一点朝上的骰子,对周元宝道“职方司掌舆图、军制、镇戍等诸多兵部要事,当年英国公既然择中令尊为职方司郎中,必是择以才。”
“当能审官建亲,选贤举能。”
他压低了声音道“我听父兄说,陛下似是对太尉颇有不满。”元宝又补了一句“也不光听说,我虽上不了常朝。但那日大朝会是到了的,陛下单独为英国公绘凌烟阁图”
此时听姜沃回过周家事,皇帝颔首表示记下了,还提笔写了张字条,然后搁到案上的抽屉里。
于是会将需皇帝细看细察的奏疏单独归出来,让皇帝在精神最好的晌午时分看。
那段时间何止她每日宿在太史局加班,周元宝这位太史丞也是如此。
姜沃随手拿起案上放着的三枚骰子。
媚娘点头“下月,陛下准备带后宫往汤泉宫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