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朝才算结束了他的角色扮演。
两人一并进屋。
姜沃换掉官服,也懒得再穿大衣裳,只穿着中衣抓了件披风裹上,就走出来。
依旧在窗边站着看星辰。
然后指给崔朝看“我是依星象卦出的册后吉日四月末,恰三星在隅。”
崔朝心中一动“三星在隅是诗经中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
姜沃远望星河光灿“是。”
今夕何夕,见此邂逅。
是夜,英国公府。
李勣于书房灯烛下,将已经烂熟于心的册立皇后典仪章程又一字不落地看了一遍。
直到有叩门声轻轻响起。
长孙李敬业走进来,垂首站在跟前“祖父唤我有吩咐”
李勣点头道“明日册后大典,是你第一次上太极殿朝堂,礼仪规矩不要出错。”他明日是册后正使,自家儿孙自然要比旁的官员更谨言慎行。
今岁朝堂实缺空出来不少,李勣看自己的长孙也十八岁了,就随手给他划拉了一个兵部的七品库部主事官,让他开始入朝为官。
李敬业应了,又好奇道“祖父,这回武皇后册封大典,为何如此特殊”
李勣抬眼看了长孙一眼。
语气很淡“怎么”
李敬业倒未察觉到,而是继续好奇问道“从前册立皇后,也只有圣人在太极殿对百官宣诏册,以及皇后于后宫接诏两桩。”
相当于前朝后宫分明皇帝与百官在前朝册后,后宫内命妇们云集看皇后接册。
负责沟通前朝后宫的便是册封正使和副使。
可这一次大不一样。
“圣人居然下令文武群官及番夷之长,奉朝皇后于肃义门。”1
居然帝后同时出现在肃义门,朝臣们还得统统拜见一回皇后
简直是闻所未闻
李勣神色更淡“这也是你该议论的”
李敬业这才有些畏惧,垂首收了好奇解释道“是外头人都这么传武皇后先上谏表,立后典仪要照着当年文德皇后减三分,圣人大为嘉奖。”
“原以为是武皇后谦逊贤德,谁料圣人转眼又下了这道百官也得拜见新后的旨意。”
“外头议论纷纷都说是武皇后以退为进”
“放肆”李敬业话音未落,就被祖父拍案大怒吓了一跳。
李勣眉头深锁他管束子孙已自觉严厉,可无奈他位高权重,家族都蒙他所荫。
儿子辈还跟着他吃过些苦,孙辈确是实打实的勋贵子弟,出入都有人笑脸相迎捧入云端。
许多时候哪怕他们不以势压人,旁人一听是英国公子孙,也就主动退让或是奉承起来。
如此这般,家中几个晚辈性情便都有些骄狂。
李勣颇怒都要去做皇后的册封正使了,家中长孙竟然还在这传外头的风言风语。
要不是明日有正事,李勣都想动家法把人打一顿。
于是先一指他“明日你到太极殿,除了与人见礼不许说一句话”祸从口出,学不会说话就先学会闭嘴
李敬业见祖父发怒,已经麻溜儿跪了认错。
李勣余怒未消。
原想叫长孙来嘱咐一二,熟料嘱咐出一场气来。
心中便拿定主意等册后典仪过去,便将孙子从兵部拎出来,别做什么实职官了。准备向于相学习,把人扔到太仆寺去看马磨磨性子
亲眼见过房相、杜相两人身后尊荣,是怎么被不肖子孙连累的,李勣颇为心有余悸,决定好好磨一磨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