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画单独放好。
姜沃才提笔准备往下写。
不过,方才作画之事,倒让她想起了一段小插曲。
皇后亲率内外命妇祭奠之事已然板上钉钉,再无更改。但礼部有些朝臣又提出了另外的意见
因祭祀之典,除了群臣外,还有一些当地的百姓被特许上山观礼,取君民共观盛事之意。
就有礼官提出,皇后与公主王妃等命妇,皆身份贵重,不该抛头露面,祭祀之礼应有宦者四面执帷遮挡一二才好。1
此奏疏都不等递到二圣跟前,作为尚书右仆射,礼部的顶头上司之一,姜沃直接就驳了回去。
又特意问了礼官之首许敬宗和礼部尚书许圉师,这封奏疏可是他二人之意
两人均立即否认。
姜沃便也颔首道“我想,两位也不会有此浅薄之论祭祀之礼竟然要帷幔遮之,似见不得人一般。难道不怕地祇怪罪”
许敬宗就见姜相手持一串道家流珠,口中还念了两句无量天尊。好一派道法庄严之相。
心中好生无语他没记错的话,之前还见过这位姜相带佛珠
但无语之情,挡不过许敬宗心中的凛然之意这封奏疏确实不是他授意上的,但他作为门下省侍中,见到这封奏疏并未驳回他觉得这封奏疏是有几分道理的,毕竟礼记内则中就有明确的要求“女子出门,必拥蔽其面。”
皇后和命妇们非要祭祀也可以,这就相当于女子出门。但既然出门在外,令宦官设帷幔遮住贵女们的身形面容,才符合礼法。
许敬宗是觉得这是挺好的折中之法。
但他又摸不准上意,就持保留意见,只将这封奏疏先留下,准备私下请二圣拿主意。
没想到未等他请旨,姜相直接以尚书省的名义,令礼部撤了这道奏疏
之后更是直接问到他们面前来。
许敬宗从前未觉,姜相竟是如此锋芒毕露之人。
而对姜沃来说,这些层出不穷的,以礼记和礼法旧例为由的算计,实在是令人厌烦。
此时,姜沃提笔写道“令月,婉儿,我只希望,将来你们面对的世间,要比我们所见的更好、更广大。”
那就是她这一生,未曾虚度的期盼。
圣驾跸驻的官衙内。
媚娘自门外入内,就见皇帝正在伏案写信。
她轻声问道“陛下,不如明日天光亮了再写”
毕竟皇帝的眼睛并不好,日光太亮会觉得刺眼眩目,但室内暗了又看不太清。
因而这两年,除却军国大事,皇帝已然很少朱批了。
今日却很罕见的,坚持于夜里写信。
皇帝闻言抬头,对媚娘道“正是今夜一气儿写完才好媚娘这几日也大累了,你早去歇着吧。”
虽然皇帝没有明说,但媚娘也猜到了,皇帝这封信,必是要寄往黔州的。
于是她不再劝说,只是嘱咐了门口的程望山和鱼和两句,就先行离去,给皇帝留下一个安静写信的夜晚。
屋内灯烛点的亮如白昼。
皇帝落笔并不快,免得因眼睛难受而至字迹疏乱。
他一笔一划写就,如这一年光阴划过。
封禅这般盛典,这年余来耗费了他许多心血。
皇帝也曾担心过许多次,哪怕已经将典仪都安排好了,也会因天灾或是战事不能行。
此时,乾封年终于顺利封禅完毕,皇帝是欣慰与疲倦一起涌上心头
他终是行了有唐以来第一回封禅。
于是,除了封禅祭祀时,祭告父皇母后,与他们的魂魄相诉外,封禅结束后,皇帝自要即刻写信将此事告知兄长。
“凡帝王封禅,均有玉牒文,祭告天地。”
帝王又称天子,祭祀天地时上玉牒,上书告天之文就如同臣子给皇帝上奏疏一般,皇帝给天地神祇上玉牒。
玉石一直被认为能沟通天地阴阳。因而皇帝写给上天的文书,就都刻在玉石片上,然后用金绳捆于外,外头再以金泥封死,加以玉玺为印,最终埋在泰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