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景去补习班这件事,苏佳穗一点都不感到意外,正如她所说的那样,纪景会做蠢事,却不会做坏事。
离高考不剩几个月,全年组倒数第五名要向全国顶尖医科大学冲刺,任谁看来都是一件愚蠢到不能再愚蠢的事,可纪景真的会不遗余力的去完成。
所以苏佳穗对老苏那番话很不满意,像在学校教训季沐恬似的把老苏训了一顿。
在这个家里,苏佳穗的地位本来就比老苏高,何况她还有理有据,老苏十分臊得慌,一回合不到就夹着尾巴开溜了。
终究是亲生父亲,苏佳穗不能追在老苏屁股后面“痛打落水狗”,可是越想越不爽,纪景怎么了干嘛就把人说成那副不值钱的样,什么花瓶,什么根不正,未免也太瞧不起纪景了。
于是苏佳穗憋着一股气重新拨通了陈旭的电话。
电话打完,苏佳穗才后知后觉的有点不是滋味。
她在瑜伽垫上用力压着腿,想着老苏口中纪景那个不着调的家庭,心里酸酸涩涩,像一颗没熟透的西红柿。
在外人看来,纪景是有钱人家风光无限的大少爷,可苏佳穗清楚,他就是个用荆棘把自己包裹起来的小屁孩。
纪瑞之去世那会,纪景才十五岁。突然间失去唯一的亲人,不仅得不到任何安慰,还要面对陌生的环境,心口不一的后母,骄纵任性的弟弟,当时的纪景,能依靠的只有同样陌生的父亲。
他也尝试过向纪汉华靠拢,学着看人脸色,学着乖巧懂事,学着做一个让父亲感到欣慰的纪景。
但这对纪汉华而言,无疑是抢夺财产的信号。纪瑞之和宋山晴留给纪景的财产实在不是一笔小数目,即便暂时装在纪汉华的口袋里,也成了纪汉华身上的一块肉,纪景要割下这块肉,吃到自己的肚子里,足以让纪汉华无比痛恨。
十五岁的纪景根本想不通,他只是不小心摔碎了玻璃杯,他也被吓了一跳,他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纪汉华的巴掌就落在了他的脸上。
十五岁的纪景从椅子上跌落,摔得很痛,脸更痛,他看着余怒未消的父亲,看着故作担忧的后母,看着幸灾乐祸的弟弟,终于明白这里不是他的家。
再怎么委屈,再怎么难过,没人会在意,要忍着不哭。
所以纪景紧裹着荆棘,宁肯刺痛自己,也不让旁人靠近。
直到苏佳穗闯进那座漂亮的花园洋房,像大闹天宫的孙悟空,拎起红酒瓶往纪汉华脑袋上砸。
苏佳穗记得,她对纪景说“有我在,谁都不能欺负你。”
听到她这样说,纪景一下子红了眼眶,神情简直像个走失了好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然后抱住她的手臂,把脸埋进她的肩膀,一面默默流泪,一面蹭来蹭去,试图用她的衬衫擦干泪水,但泪水打湿她的衬衫,带着滚烫的温度,灼烧她的心脏。
纪景
苏佳穗揉揉眼睛,长舒了口气,从瑜伽垫上爬起来,打算去洗个澡,睡觉前还能再做两套题。
周末下午两点,江延的爸妈拎着一大堆水果和土特产来家里做客。
夫妻俩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虽然穿着陈旧老气,面染风霜痕迹,但从头到脚都非常干净,和江延刚来的时候一样,质朴又羞涩。
孙女士照旧表现的极其热情,一口一声大哥大嫂,一边给大哥倒茶,一边给大嫂拿水果,好像这真是她的亲大哥亲大嫂。
不过,一般家里招待客人都是孙女士负主要责任,老苏就在一旁做个陪衬,今天也不晓得怎么回事,他一反常态的比孙女士还上心,完全可以称得上屈尊降贵。
苏佳和看到他爸给“大哥”点烟,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要知道,老苏现在最恨的就是给人家点烟。
“姐,什么情况啊好怪。”
“我也觉得,有点怪。”
看到龙凤胎站在那里咬耳朵,老苏赶忙说“佳和,穗穗,快过来跟叔叔阿姨打个招呼。”
大人之间的寒暄无非就是贬低自己家孩子,夸赞别人家孩子,然后对方再用差不多的话术贬低夸赞回来。
龙凤胎被贬低的是学习,被夸赞的是长相,江延被夸赞的是学习,被贬低的是性格。
“大哥”“大嫂”说“我们家江延怕生,胆子又小,见到人都不敢讲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