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岁的男孩子闭着眼睛,被一群惊慌失措的小豆丁拽来拽去都没反应,手脚都软软垂下来。
言出必行,说歇就歇,脊背微弱地打着寒战,吃力地张着嘴喘气。
穆瑜覆上他的额头,一试温度,烧得烫手。
系统慌得和小黄人们一样满地乱跑:“啊啊啊啊宿主”
“不要紧。”穆瑜单手护住他的右胸,掌心光芒微亮,从商城买来的康复卡已经生效,那片骨裂带来的青紫正迅速褪去,“他太累了。”
第一次见闻枫燃,穆瑜就想起了队里那只红毛小公鸡闻枫燃和项光远乍看很像,但其实完全不一样,不能用戳小红鸡的办法来养炸着毛龇牙的大野狼。
倘若也生在同样的家庭,甚至只是生在父母双全的普通家庭里,闻枫燃或许也有机会像别的孩子那样长大,尽情做他喜欢的事,长成个又骄傲又嘚瑟的张扬少年。
可闻枫燃偏偏生在枫树林的落叶底下,困在孤儿院,长在这片电线密集处看不见天的小筒子楼。
一个自己都还没长大的孩子,拖着三十几个更小的孩子,浑身是伤筋疲力竭,榨干能榨出的最后一点力气。
他把自己早早当成大人,没求过人没低过头,绷到极点护着自己的家,连骄傲都是伤痕累累的,连带着强烈的自毁倾向。
闻枫燃和穆瑜说过几次“别管我”,他在潜意识里已经种下自弃的本能。就连掏钱雇穆瑜留下,那么开心那么高兴,也是在托付孤儿院里其他的孩子。
没有鞘又锋利无匹的刀,固然危险,理当警惕。
但其实调转过来,好好擦拭妥善照顾,就会发现上面原来早就伤痕遍布。
刃口锐极必伤,最易折损。
烧昏过去的闻枫燃还抓着穆瑜的袖子,那只手上全是伤,指节虎口都有粗糙茧痕。
穆瑜单手将他抱起来,少年的胳膊脱力垂下去,滚烫的额头被西服遮住,脸上是大片的泪。
“出门向右拐,跑三百块砖是一家药店。”穆瑜拿出闻枫燃给他的报酬,交给旁边那个脸色苍白的孩子,“买一盒退烧药,手掌这么大,盒子是蓝白绿三种颜色。上蓝下绿,中间白。”
除了上学,孤儿院的孩子平时从不跟外面打交道,一切都是闻枫燃出去办。那孩子愣了下,随即用力点头,攥着钱就往外跑。
小傻子拽着穆瑜的裤腿,用力扯着他往闻枫燃的房间走。
穆瑜一边走,边给寸步不离跟着的一群小不点发任务:“需要用盆装一些冷水,还需要一条毛巾,对的,要熬姜汤。”
“姜在菜市场有卖,菜市场在出门左拐那条街上,要走三个路口,第二个路口有红绿灯。”
“不用都去,两个人就够了,烧热水也是非常重要的工作。”
“对,哥哥的病必须要热水,姜和热水都很有用。”
“需要被子和干净的床单,被子不用太厚,你们几个屋里都有吗抱过来的路上小心一点,不要滑倒。”
系统逐渐恢复冷静,抱着毛巾往冷水里按,敬佩地跟着它的宿主。
要知道,任何一个未经训练的成年人不论有多强,也绝对无法徒手控制住三十几个情绪失控、年龄在三岁到十岁不等的小孩子。
那就不是小孩子。
那是三十几只会哭、会跑、会尖叫,会自己把自己绊倒,说不定还会咬人的人形小野狼。
孤儿院的孩子从没见过闻枫燃就这么倒下去。
伤了的闻枫燃不回家,病了也不回。像他这么大的孩子要么被领养、要么去给人家当学徒早离开孤儿院,只有他不开窍地死守着这个地方。
他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主心骨不能有半点儿毛病,没了他护着,会有坏人来欺负小屁孩。
这还是第一次,闻枫燃生出“小屁孩们以后有更好的人管”的想法。
他实在是太累了,累到全靠脑子里那一根弦死撑着,甚至完全来不及细想、来不及歇下来缓口气,就被陡然松下来的心神拽进脱力的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