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师先生申请了提前毕业,小机械师还要作为场外搭档,一起参加毕业考核。
为了备考,蒲云杉每天都熬夜锻炼遥控技巧,在小蜻蜓的指导下勤奋练习排水渠过弯,这才能在月考里表现得这么自如。
要是放在半个月前,他可能就要拿着小钳子小扳手,举着小螺丝刀,追在大灰石头机器人后面一边大喊“对不起”一边火速给人家拼散成一地的机器人了。
老师愣了好半晌,才缓过神:“这么厉害那可要加油。”
一直都只坐在教室角落、灰扑扑安静异常,像是随时会无声无息消失的小朋友,现在有一双亮晶晶的森林绿色眼睛,弯起来像是会说话,毫不犹豫地用力点头。
老师摸了摸他的背,发现不再瘦得脊骨突出,放心了不少:“你是不是长高了身体比过去好多了吧”
“是”蒲云杉立刻坐直,“我长高了五厘米,现在的体重是2459千克。”
其实偶尔会是202459千克。
但导师先生告诉他这是称坏了,让他不用记住这个数据,所以小云杉树就听话地没记。
老师松了口气,笑出来:“很好嘛,这回出去留学就更安全了。”
有关蒲云杉家里的事,传得很广,老师其实也了解一些。
蒲云杉以前的那个监护人,按理来说应当是蒲家的私人医生,但一心想要争个扬眉吐气出人头地,所以几乎没怎么管过蒲云杉。
要光是不管也好说实话,老师们有时候甚至会觉得,就算是自己跌跌撞撞长大,蒲云杉也不至于长得这样辛苦。
不是没有老师就蒲云杉的情况和对方谈。
谈过很多次,都不欢而散,甚至一度爆发过小范围的争吵。
“我能怎么办”对方被请到医院,在病房外恼火得厉害,仿佛受到了极严重的指控和污蔑,“那些人我们一个都惹不起”
“我在外面拼死拼活,想办法变强,难道不是为了将来能护住他不然怎么办,我空手跟人家去拼命吗”对方语气烦躁,“为什么就不能懂事,为什么非要给我添麻烦,为什么就不能听话一点”
“虞先生,您先听我们说”老师打断了几次,最后提高声音,“虞执同学”
那个穿着机甲系校服、脸色阴沉的机械学院学生终于停下话头。
“他很听话了。”老师说,“他的肩膀碎了,因为您把他交给那些人随意处置。”
对方像是被这话按住,脸色一瞬仿佛透出心虚,一瞬又难看得要命。
老师问:“您说的将来是什么时候”
对方喘了几口气,没再说话。
“如果照顾蒲云杉同学,对您来说的确这样吃力的话,您可以申请离开蒲家,并切断和蒲家的关系。”
老师说:“这样,蒲云杉同学就不会再给您添麻烦,会由机械树官方代为照顾。”
那年轻人的脸色越发难看,半晌才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那之后,蒲云杉的处境的确好过了那么一个月。
在那一个月里,那个灰扑扑的孩子就像是忽然被人浇了一捧水、端出去随便晒了晒太阳的一盆花,立刻就挣扎着有了精神。
虽然那块肩胛骨不是很稳固,胳膊动不动就会自己掉下来,还要老师帮忙装上,但蒲云杉还是超级高兴,连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
只不过,那段时间再怎么满打满算,也只有一个月。
虞执不是完全不会愧疚、不会良心发作、完全不会觉得心虚。
但有些人的愧疚和心虚是有时限,斤斤计较着按分量称算的。就算是这样,动辄还要反复翻出来,当做“已经尽心”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