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披薄纱的女仆低着头将手中的金盏放在桌面上为数不多的空隙里,正要安静地退下去,便听见身侧传来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
“回来了吗。”
这句话没有点名任何指代,但女仆一瞬间便领会了其中的深意。
她抬起头,看向桌边慵懒斜倚的那道身影。
一袭黑色长袍的男人靠坐在椅背上。
他背后的落地窗边没有拉窗帘,无尽的墨色从他身后涌进来,整个人就像是融入了夜色之中。
白色的短发凌乱落在眉间,金色吊坠在额前小幅度地摇曳,俊美立体的侧脸被火光和夜色交织勾勒出完美的轮廓,周身萦绕着让人难以忽略的气势和压迫感。
赫尔墨斯单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搭在桌面上,指尖没有节奏地随意轻点着桌面。
他原本低垂着眉眼,盯着身侧落空的位置不知在想什么。
在女仆抬眼的瞬间,他像是察觉到她痴探的视线,不偏不倚地对上她的视线。
女仆心头一跳,一股寒意瞬间攀爬而上,几乎冻结了浑身的血液。
那双深邃的金色眼眸之中,没有任何笑意,尽是还未、或者说懒得收敛的凉薄。
“没、没有,赫尔墨斯大人。”她倏地垂下眼不敢再看,机械性地开口回答。
紧接着,一道刺耳的玻璃碎裂声传来。
喀酒杯在掌心碎裂。
黏腻暗红的酒液顺着指缝滴滴答答地坠落,渗入细腻的桌布,流淌的酒液复又沿着桌布垂下的部分落向花案鲜艳的地毯。
啪嗒,啪嗒。
碎片深深浅浅地刺入修长的手指,赫尔墨斯却像是感受不到痛感,连眉梢都没动一下。
这是他精心饲养的这朵野玫瑰第一次夜不归宿。
房间里太过安静,以至于这样不算大的声音都像是穿透空气的利刃,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耳廓。
瞬间,房间内便跪倒了一片。
r仅剩两名距离长桌侍立的女仆。
清理残局是她们的责任,两人此刻都面如土色,浑身抖得像筛糖一般,故作镇定地慢吞吞挪上前。
赫尔墨斯抬手制止了下一秒就要上前的女仆,随手扯过一旁的餐布,慢条斯理地一根一根擦拭着手指。
几乎是瞬间,纯白色的餐布便被暗红近墨的血液浸透。
像是墨汁浸染白纸,不规则的图案在上面蜿蜒,蔓延的速度极快,很快就要吞噬所有的亮色。
赫尔墨斯没有急着为自己止血,他垂眸盯着几乎被他的血液吞噬了所有纯白的餐布。
半晌,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唇角散漫的笑意深了几分。
赫尔墨斯轻描淡写地将脏污的餐布扔向一旁,撩起衣摆站起身。
“撤了吧,没有我的甜心作伴,即使是喜欢的美食也会变得索然无味。”
他懒散地开口。
赫尔墨斯身上已经重新染上平日里那种漫不经心又浪荡不羁的气息,仿佛方才惊鸿一瞥间令人心惊肉跳的危险从未出现过。
一旁侍立的几名女仆松了一口气,浑身冷汗地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
和傲慢之神出了名的阴晴不定不同,干年来,赫尔墨斯大人的神言中从未传出任何女仆死亡的消息。
这是事实,在这里,的确从未有女仆死在赫尔墨斯大人的手中。
但迎接那些无意间触怒了赫尔墨斯大人、或者不幸赶上赫尔墨斯大人心情不虞的女仆的,是比死亡还要痛不欲生的无尽折磨。
然而一口气还没有完全吐出去,那道缓步迈向门边的身影便停了下来。
所有女仆的心再一次高高悬起。
“难道今夜要我孤枕难眠”
赫尔墨斯倚门而立,勾着笑不紧不慢地说,这对我而言,未免太过残忍了。
下一瞬,他转过身投来一瞥,声音淡下去。
“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