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食之神的神土,是魔渊中公认最荒芜、最杂乱的。哪怕他本人就是掌管自然的神明。
这里常年没有任何人打理,荒草几乎有三四米那么高。
就算是魔渊中身材最高挑壮硕的魔使出现在这里,也会立刻被深绿近墨的荒草湮没。不仅如此,暴食之神的神土,也是魔渊中公认最危险的。这是距离噬月最近的地方。
居住在这里的生灵麻木而苍白,仿佛被抽干了灵魂的行尸走肉。对于这里发生的一切早已不再在意。
轰
一声剧烈的闷响之后,不远处升腾起一阵剧烈的火光。
火光撕裂黑暗,几乎将夜幕映得亮如白昼。但下一瞬,光线便熄灭了。
一道道凄厉的惨叫声传来,在魔渊的夜风呼号声中,更显得诡谲。
居住在这里的生灵们却连头都没有抬一下,显然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几名身披黑袍、腰悬巨镰的魔使们快步走过。他们身上的衣袍被烈火焚烧过,不规则的空洞密布,带来很浓重的血腥味。
风送来他们压低了声音的议论声。
五百年了,噬月已经承受不住浓郁的亡灵之气了这是这个月的多少次了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四五次这样的状况。我好累,快要撑不住了。
“撑不住也好,还不如像刚才死掉的那些魔使一样至少轻松多了,不用每天提心吊胆等死,也不用疲于奔命。
“卡修斯大人他真的不管了”
五百年了,你看他管过吗
自从谎言之神诞生又消失之后,那位大人就彻底疯了
属于暴食之神的神宫伫立在黑暗中,哥特式尖顶在血月的光辉中反射着不祥的红光。宽大的主卧里,银发神明阖眸沉睡。像是察觉到什么,他淡银色的睫羽如银蝶敛翼般轻颤了下。
但又像是被什么不愿醒来的梦境拖拽着进入更深层次的沉眠,他并未睁开双眼。
神土上所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神明的感知。
卡修斯不是不知道如今他的神土上民不聊生。他只是无暇、也不想去管。
卡修斯甚至不知道继续活在这望不见尽头的黑暗中,又有什么意义。他再一次失去了他决不能失去的人。那一场魔渊宴会,刻骨铭心。
他深爱的少女摆脱了生生世世无穷无尽的诅咒,成为了魔渊的第五位主神。那一瞬间的情绪,复杂难以辨清。
欣慰,安定,喜悦她终于有了属于她的身份,在整片魔渊中有了只为她而开辟的一席之地。
与他长久相伴在没有月色与星辰的夜幕之中。
但下一瞬,所有情绪都消失了。
就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按下暂停键,整个世界在那一刻凝固,沦为一片死寂。她也消失了。
卡修斯记不清在那种虚无的空洞中过了多久。他体内的翻滚的神力暴涌出指端。
他从那种身不由己的状态中挣脱出来。但是一切都变了。
第一个百年过去,她没有回来。
卡修斯告诉自己,这只是一百年。从前上千年他尚且可以等,区区百年,根本不算什么。
第二个百年过去,风声呼啸。他等的人依旧没有回来。
卡修斯忍耐着众神之主神谕印刻在他灵魂中的冲动和谷欠望,倚在窗边。他看着窗台上那支少女留在那里的红玫瑰。形单影只。他只觉得寂寞。
那一刻,神明抬起指尖。那一天,暴食之神的神土上,开满了鲜艳的红玫瑰。
第三个百年过去,玫瑰依旧在盛放,等待着它的主人。她还是没有回来。
暴食之神的神土上开始下雪。
深暗的土地逐渐被一层厚厚的白雪覆盖。
纯白掩住深黑,藏起了少女曾经说过不喜欢的颜色。大雪终年不化,魔渊原本便寒凉,暴食之神的神土上更是日日夜夜仿若凛冬。
植被逐渐开始枯萎。只除了开遍了神土的红玫瑰。
卡修斯负手站在窗边。沉静的冰蓝色眼眸漫无目的地落向远方。
视野中是一片纯净的白。
这是她喜欢的颜色。
也是他们初遇时的样子。
这样一来,她不会迷失方向。她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