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旉看着衣公子。
衣公子那一对与靖北王越覆潮神似已极的狭长丹凤眼,那眼中如出一辙的乌煞深邃、不可探究。
靖北王平时这样看着我时,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靖北王一箭射杀归翼的时候,心中又在想什么
靖北王这些年来,又有没有过对归翼的想念有没有过对射出当年一箭的后悔
靖北王这些年来,他真的没恨过谁吗
若这些年来,靖北王从来心中无悔、心中无恨,那越覆潮这个人,岂不是更可怖
纷纷繁繁的问题从心底冒出来。
赵旉这才顿觉,自己对靖北王的观感,就在衣公子的这个问题之后,成了层出不穷的揣测、怀疑
衣公子、真是好一个衣公子
单单这一个问题,就让他赵旉自认,他和靖北王之间那不可能被挑拨的亲近关系,生生产生一道裂缝
一道不是被挑拨的虚假裂缝,而是被他自己划开的、发现的,深渊般的裂缝
赵旉看向衣公子,再次重复道“我不知道靖北王会怎么做,那衣公子想得到什么回答”
“我想得到什么回答”却见衣公子左手支颐,活泼地冲他眨了一下右眼,道,“我不在意得到什么回答,我是想日行一善,替赵公子找到自己的回答而我相信,赵公子也必然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回答”
赵旉“”
我真的谢谢你。
就如昨晚宴会上的雷损和苏梦枕,赵旉此时,同样对衣公子杀心顿起
衣公子笑得越活泼,赵旉心中的杀意就越缭乱
“啊呀,”衣公子捏起左额前垂到胸口的鱼骨辫发尾,害怕地遮在双眼前,可怜兮兮地偷偷瞧他,“赵公子,为何这么可怕地看着我”
赵旉微笑吟吟,心想衣公子就算真是归翼,他也忍不了了。
他拿出幼时偷偷从归翼那里学来的十二成功力,温柔地还嘴道“衣公子,闺中少女才像你这般,被男人看一眼,就羞得眼尾润红,我见犹怜。”
衣公子一垂眼。
生来便长长的、飞红的眼尾,如水潭波心般漾开。
衣公子又掀睫。
看他。
看他。
宽容地叹了口气,好像赵旉是什么爱抓人辫子的小男孩“罢了,赵公子不愿说,我便不与你斗嘴。”
赵旉“”
赵旉好憋屈。
衣公子对包间内其他人道“几位想了这么久,便没什么可说的吗”
诸葛正我道“十一年前,若退,弃城中百姓不顾,是靖北王有负百姓;若不退,杀储君换得胜,则是对君不忠。但越覆潮向来忠君为民,两相为难之下,这”
洪七公附和道“难啊。”
衣公子左手支颐,拨了拨额前鱼骨辫辫尾上那枚颜色艳丽的孔雀翎“诸葛先生,七公,我却有一事不明。诸位的目光,都放在靖北王忠君和为民、人质储君的生死、以及当年那城中十万百姓的安危上。
“看诸位眼中,在城中十万百姓和储君之间选择很难,但在十万百姓和那位靖北王世子之间选,便容易了”
诸葛正我道“储君的命,怎么能和世子的命等同”
“诸葛先生”却听赵旉道,“储君的命,也不能和亲子的命等同吗”
衣公子猝然讶怔地望赵旉一眼,又飞快收回。
嘴角无意识地,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十多年不见,我变了太多,赵旉却一如从前。
盛年心中低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