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优容地将背挺直,抬臂将水从肩头扑落。水流扑泄而下时,凹陷的脊柱随着直起的腰露出隐晦的真容。两片肩胛骨被上臂带动,如极富生命力的蝴蝶般展翅欲飞,又被束缚在他的背上。唯肩
胛尾端的下角,不甘心地吻住了两粒水珠。
独孤求败微微一怔。
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隐秘一怔。
随着盛年转身,独孤求败盯向盛年的脖颈,惊愕地瞪大眼睛。
那横亘在盛年喉间的一道狰狞割痕。
或数道。
一种被力道不足的新手,用不趁手的木质钝器,坚持割了数次,才割得彻底的致命伤口
一道愈合了多年以后,又一朝猝然裂开的致命伤。
“这是什么”
独孤求败立即想到约摸十年前初遇时,他从小孩儿身上感知到的长生种。
那藤蔓般的植物扎根在孩童的心脏中,密密麻麻爬满了孩童全身的经脉,其中又以太阳穴、咽喉、脊柱和双手的骨骼经脉上,缠绕最多。
全是致命之处。
独孤求败道“你身上的长生种出了问题”
盛年道“长生种没出问题。不过是生老病死,长生种也到了暮年,寿命开始倒数了。”
“盛年,不要防备我,让我看一眼。”独孤求败道,当即以内息聚于双眼五感,感知盛年的状况。
随着盛年卸去内息的防护,独孤求败眼前清晰起来。
视界中,那藤蔓般的植物依旧扎根在盛年的心脏中,密密麻麻爬满了盛年全身的经脉,但曾在咽喉和脊柱上缠绕最多的根系,却已经断了大半,只剩下稀疏的些许,仍在苟延残喘。
独孤求败将感知集中在盛年的喉间。
在那里,长生种残余的细小根系拉扯着伤口,不断地断裂又不断地新生。
断裂的根系使伤口复裂,新生的根系使伤口愈合。但正应了盛年那句“长生种也到了暮年”,新生根系的数量,不仅远远下于断裂的根系,甚至太多新生的根系也自身难保,刚刚生成就不断断裂
唯有强大的、源源不断灌注到伤口上的特种内息,终于勉强与伤口的不断开裂达成持平暂时勉强愈合,留下一道新生的粉痕。
一道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再次开裂的粉痕。
独孤求败强自冷静道“盛年,你这伤口怎么回事”
盛年道“我不是说过了吗,长生种的寿命将尽,药力衰退,伤口自然重新找上门来”
独孤求败道“不,你知道我在问什么别的伤我不了解,但你喉间的这道伤这道伤到底怎么回事,你当我看不出来”
盛年被他讶了一讶,游到浴池边拿了个橘子,便剥边瞥他,道“求大败,你今天不是来找我每月论剑的么怎么还关心起这个”
独孤求败道“什么样的人,连一根木刺棍子都拿不稳,蠢得连着割了你十三下,才成功将你割喉什么样的人,有这个资格和能力,能叫你乖乖引颈就戮,把脖子递到他手下叫他割除了一个人”
盛年不耐烦地打断他“那又怎样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而我现在还活着时间就是生命,何必浪费生命关心这种琐事”
独孤求败“”
独孤求败骤然沉默。
他仰头,闭上眼。
遮去自己眼底,那汹涌不息的复杂情绪。
室内一时,只剩下温泉注水声,和盛年剥橘子的声音。
终于,独孤求败一声长叹。
他咬牙骂道“盛小年,你向来最晓得怎么惹人生气”
接着道“那你的林大掌柜呢你脊柱上的伤也复发过了,林诗音是不是因为这个,跟你生气”
盛年咬一瓣橘子,叹道“我认识的人里,长生种的事除了你,我没再告诉任何人。”
独孤求败心中蓦地一动。
盛年道“长生种的药力在二十岁后逐步减弱,我以前受过的伤都会复发出来。在我原本的设想里,等旧伤复发的时候,我就避着林大掌柜,省得她再操无谓的心。可是谁能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