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边上药,便问道“衣公子,这个问题不知道方不方便回答”
衣公子道“说说看。”
树大夫道“我观你胸口穿肺而过的这道伤,伤口细小,凶器应当是一种圆柱状的、周边粗糙不平整的物件,不锋利、不坚硬,乃至随处可见。且绝非高手投注内力到这物件上,将这物件作为暗器发出所致,否则伤口会更大也更平滑。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人体从高处下坠时,不慎坠到了这物件的上方,因着坠落时极大的冲击力,才有可能让它穿胸而过。”
衣公子道“有道理。”
树大夫继续道“再根据衣公子你脊柱上的重伤,我大胆猜测,这两个伤一前一后发生,脊柱上使你瘫痪的伤是蓄意人为,但胸口穿肺而过的致命伤,却是意外”
衣公子侧脸,与树大夫双目相对。
他虚弱赞道“不愧是树大夫,医术高超,眼光独绝,仅仅凭这两道伤,就推测出我受伤时的情况。但也还差一点。”
树大夫惊讶道“还差哪一点”
衣公子垂眸,浓密的眼睫打下深深阴影,道“我这碎裂的脊柱,虽然是人为,但并非蓄意。”
树大夫道“并非蓄意”
衣公子忽而低低地笑道“是啊,一个人走在路边,一只丑陋的剥皮猴子跑上来扒住他裤脚,这人眼不见为净地一脚踢开,算什么蓄意”
树大夫手下微不可察地一颤,默默替衣公子上药。
衣公子继续道,嗓音伴着忍耐疼痛的低哑“至于这猴子被踢碎了脊柱,被一脚踢下深坑,滚着滚着,身上插进了一根小小的树枝,又能怎么办呢
“哈要怪,也只能怪这猴子,太软弱、太无能、太弱小居然还妄想向人求救”
“哗啦”马车门帘陡然拉开
衣公子惊愕抬头,便见林大掌柜赫然在外。
阴差阳错,猝不及防。
就在这个旧伤复发、他特意断了御气诀来试探长生种的药力还剩几成的关头,叫林大掌柜站在外面,将他的话听了去
事情少有地超出掌控。
衣公子已看见林大掌柜眼中的泪。
林诗音走近,看到了衣公子正在上药的胸膛。
她愣愣问道“这些事,这些伤,你为什么从来没告诉我”
衣公子左手收拢,隐秘地抓住身下的白熊皮毛,口中道“不是什么大事,你没必要知道。”
林诗音深吸一口气,眼中的泪落下来。
她蹲下来,攀在衣公子伸展成床榻的轮椅边,道“是谁告诉我,那个踢你的人是谁”
衣公子“”
这种污点被迫暴露人前的感觉。
衣公子忍耐地闭了闭眼,沉默。
林诗音道“你说话啊,那个人是谁那个人是不是还没死”
衣公子冷淡闭目,再次克制道“不是什么大事,你没必要管,我自己会处理。”
再次听到这句话,林诗音清绝端美的脸颊,陡然袭上赤红怒色
林诗音道“不是什么大事我没必要知道那到底什么才是大事什么才是我有必要知道的
“如果不是今天我恰好在马车外听到了,你是不是要永远瞒着我你的伤你每次都是这样,从来都是这样是不是等你哪天死了,我还要从别人那里,去问你的墓碑在哪
“衣公子,你能不能看一眼身边的人,想想我的感受”
衣公子拢住胸前衣襟,仰躺着,看着身侧这个俯视自己的、质问自己的林大掌柜。
这种甚至坐都坐不起来的、任人宰割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