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大夫早就中过盛年太多次“小可怜”美人计,不知答应了多少次无赖的甚至有违医术常识的要求,如今已经武功大成,水火不侵,再也不会上盛年的当了
“唉”盛年哀哀地、失落地叹息一声。
侧了侧右颈,整理了一下衣领,沮丧地、无助地低下头去。
盛年这一侧,那颜色浓烈的痕迹,便以极其强烈的存在感,抓住了树大夫的眼角余光。
一枚鲜红的、绛紫的吮痕。
一枚脖颈大动脉上的吮痕。
一枚哪怕仅仅是吮住皮肤,常人也已死在窒息之下,力度绝大的致命吮痕
树大夫惊道“你这是什么”
盛年看了他一眼,含着脸,低低道“是苏梦枕咬的。你一直恳求我放你的楼主一命,今日我便去做了,接着,苏梦枕便咬了我。”
这一句出,树大夫瞬间失手,碾碎了手中的药材,道“楼主怎会如此”
在树大夫的印象中,眼前的衣公子虽然摇身一变成了汇帝,但不论是从前的衣公子还是传闻中的汇帝盛年,都是身无内力、毫无武功之人。
这种情况下,苏梦枕哪怕身体再弱,也有趁着距离接近,暴起袭杀的可能
盛年道“没事的,树大夫。虽然我是听了你的请求,才去见的苏梦枕,以至现在脖子上才有了这么一口。虽然苏梦枕咬得我真的很疼,虽然加上这段时间来你知道的那些伤,我现在真的疼得不得了了”
盛年哀哀地低下头,身体微微颤抖,像是疼得打颤。
他道“我也得一直忍下去,因为树大夫,你不肯帮我”
你、你你堂堂一国帝王,怎么能这样
树大夫强自冷静下来。
树大夫看着绛衣帝王做作的表演,心里已知对方和楼主之间大概不是他口中那回事。他冷眼看着这冲他又撒娇、又装可怜、又明里暗里给自己扣帽子的年轻帝王,心里想着定要坚守医者原则,不能再上这无赖病人的当
树大夫道“我已经说过,是药三分毒,止疼药更加不能常用,用久了有了抗性,就没效果了。现在好了,看你还要不要再悄悄背着我,把止疼药当饭吃如今以你的状况,一般的止疼药已不能起作用,我独创的止疼秘方你也用滥了。药用尽了,吕洞宾再世也无力解决这难题”
盛年见树大夫如此铁石心肠,脸上表情消失,重回寡淡。
他叹道“罢了,树大夫,我也不好为难你,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过树大夫,你可知道大漠的石观音她的院子里中了些阿芙蓉,据说阿芙蓉有镇痛的功效,等过几天空了,我让人去把石观音处理了,将她院子里的阿芙蓉带来,应该可以供我”
树大夫扔掉手中稀碎的药材,轻声问道“你知道,那是阿芙蓉,那是罂粟”
盛年也看着树大夫。
树大夫看着盛年。
在树大夫的目光下,盛年喉结艰难地滚动一下,仿佛咽下他忍耐已久的痛楚。
缓缓趴下来,靠到药台子上,单手捂住了眼睛。
“我真是太怕痛了,”他极其喑哑地道,“怕得一点痛都受不得。”
树大夫也闭上了眼睛。
他仿佛蓦然苍老了数十岁,脸色灰败,无力而痛恨
痛恨他自己,身为医者,治不好眼前人断掉的脊柱,治不好他的喉咙,甚至治不好他时常感染上的风寒到现在,就算减轻一点他的痛楚,让他活得不那么难受,都无能为力
枉为医者。
树大夫道“我的药田里,就种着几丛用来入药的罂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