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帐外,大雪初霁,月光照在雪地上。他穿着垂地的冕袍,无声踏过。
营地后有一片桦树林,夜风吹来,月光下雪沫簌簌飘落。林间时不时传来积雪压断树枝的咔嚓声。
夜静得离奇。萧暥没有提灯,一身纯黑的冕袍融入了无边的夜色里。
借着雪地的反光,他看到了树影斑驳的林间默立着一道瘦长的人影。
“薛司空,久等了。”他淡淡道。
薛潜转过头看向他,僵硬的假面上流露出了错愕至扭曲的神情。
和薛潜会面后,萧暥悄无声息地潜回王帐。
已到鸡鸣时分,他坐在镜前,在烛火下拿起梳子,梳理被风雪拂乱的长发,接着就落入一个暖热的怀抱。
“朕的衣裳合身么”皇帝从身后环住他,下颌抵在他肩头,轻嗅着他发间若有若无的如兰浅香,温热的气息拂到他颈间,取下了他手中的梳子,“手那么冷,去哪里了”
“难得穿一回冕袍,当然要召见臣工了。”萧暥似真似假道。
“你若喜欢,可以天天穿。”皇帝托起一捧青丝,齿梳穿过顺滑如流墨般的长发,细细梳理,“明天的盟会你就不要去了。”
萧暥诧然抬头看向镜子,问“为何”
镜中,皇帝深垂的眸子沉静如渊。乌赫居心叵测,他如何不知道
“明早,钟逾就会率军赶到,护送你回陇上。”
萧暥挑眉道“陛下以为乌赫有诈”
皇帝笃定道“有没有诈,去了才知道。”
“那陛下的安危怎么办”
“你无恙,朕即无恙。”
密集的梳齿穿过缕缕青丝,仿佛这是世间最珍贵的,皇帝沉声道,“古人结发同心,以梳为礼,青丝偕老,白发齐眉。朕深慕之。”
“朕愿余生日日为你梳发,只期你和乐安好,不要再染刀光剑影。”
闻言萧暥心中轻诧,一时百感交集,不知该说什么。正想轻轻回握一下皇帝的手。
皇帝却忽然松开了他,转身走到御案前提笔破指,一滴鲜血染红了笔尖。
“陛下”
萧暥还没弄明白什么意思,右肩的衣衫就被轻轻挑开,纯黑的冕袍滑落肩头,露出流畅的肩线。
他坐在镜前,乌黑的长发披散满背,皇帝一手轻扶着他的弦腰,专注地俯身贴近,冰凉的笔尖轻柔如羽,拨开乌黑的发丝,落到皎洁如玉的肌肤上。
萧暥只觉得右肩丝丝入扣的凉意带着轻微的痒感,激起肌肤一阵细细的战栗。
作画中的皇帝,庄凝而寂定,仿佛把所有热切的愿望都藏进乌黑如潭的眼眸里。
片刻后,一朵绚丽明艳的靡荼花就绽开在他雪白的肩头。
朦胧的灯光下,嫣红的花朵映着
皎白如雪的肌肤,皇帝凝视片刻,手隔空轻抚着那花朵,“此靡荼花乃秘术所结,即使你远在千里之外,朕也能知道你是否安好。”
靡荼花开,人即安好。
说罢提笔在自己掌心里也画了同样的一朵花。
片刻后,帐外传来陈英的声音,“陛下,辰时已至,末将恭请陛下启程。”
“知道了,”武帝道,“曾”
皇帝正要传唤曾贤,
“臣替陛下更衣罢。”萧暥说着拿起挂在屏风上的中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