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仪撑着胳膊坐起身来,何罗忙俯下身子扶人起来。
“荀氏是颍阴大族,你绑了他,荀家岂会一无所觉这会恐怕已经在搜寻了,我们得赶紧离开。”
何罗一惊:“不至于吧,颍阴县里有好些人都是太平道徒,可以掩护我们,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暴露吧,而且大哥你刀伤未愈”
何仪险些气笑了:“你若是绑个寻常医工也就算了,荀氏在整个颍川都颇负盛名,在颍阴更是极得人心,你看那些信众会向着你还是向着荀氏”
“那,那该怎么办”
何罗稀里糊涂问道。
何仪皱起了眉,沉声道:“放他离开,我们即刻离城。”
何罗点头,他脑子不聪明,但是办事还算利落,这种隐秘勾当那是熟得很,只是走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小心翼翼的看向了何仪。
“我先前可能和他说了些什么”
何仪面无表情:“说了什么”
“他说要用炼丹之术,需要一些关于您的近况”
一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小心翼翼的措辞,还谨慎的用上了敬语。
一番口舌之下,何仪算是明白了,他二弟已经被那瞧上去柔弱年幼的少年骗得晕头转向,他那波黄巾多少人,驻扎在哪,储备如何战将几何后续规划怕是都给人摸透了。
若是可以,他是想直接把人绑走,到时候凭人向荀氏勒索物资,再偷偷转移人马,一举两得。
只是现今他尚且身陷颍阴县内,城内太平道愿意绑那荀郎来医治他这黄巾渠帅,却不一定愿意掩护他绑了那荀郎出城。
“杀了他。”
他蓦然说道。
何罗吓了一跳,有些迟疑的看向了何仪。
“杀了他,”何仪复述道,“放他回去,我们那众弟兄皆危矣,如今只有杀他。”
“可是”
何罗有些不愿,“我答应过二牛,不会伤那小郎君。”
而且他素来自忖猛将,起义后杀敌也会杀红眼,但还不至于连这等黄毛小丫头呸,黄毛小子都杀。
“朝廷如今清剿我等,你放他回去,回头我们怕是要被直接抄老家”
话毕,何仪也不看何罗答不答应,自顾自坐起来磕磕绊绊的穿衣,他习武多年体质好,如今醒来后虽说仍然伤痕累累,但只要脱离危险那恢复起来就快了。
“成,我去”
何罗扭捏了一会见没用,便干脆答应下来。
他气冲冲的下到地窖,将二牛支开,瞧着那小孩的背影不由犹豫了一瞬,后又握紧了怀里的刀。
不过是和平日里杀人一样。
他漠然想着。
那少年抬头看向了他,似乎一无所觉即将到来的危机,甚至天真的笑了笑,确实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孩。
何罗面无表情的走近,从怀中悄无声息的抽刀,他紧紧盯着那张白皙秀气的面容,想看看这个孩子临死时会有什么表情,会是如那些庶民一般的狰狞痛苦而丑陋吗
“噗”
下一瞬,他听到了熟悉的利刃刺入血肉之中的声音。
直到最后那张秀美的脸上仍然挂着那抹天真的微笑,他迟钝的感到腹部一阵剧痛,手腕麻木失去知觉,关节都仿佛整个错位,手中刀已落在了地上。
他看到了血色,通常这种颜色会从他的敌人身上流出,代表着生命的消逝,而这次,是他的身上在流出血色。
何罗浑浑噩噩看着荀晏手中的匕首,匕首的另一端正埋在他的身体里。
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绳子解开了
他最后一眼看到的还是那个貌如好女的小郎君脸上温软且天真的微笑,有几滴血溅在了那白皙如玉的脸颊上,显得格外突兀。
那双眉眼弯弯的眼眸最深处全无笑意,空无一物,只有万里冰封般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