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一个出身优渥、战功赫赫、本应当意气风发的年轻将军会将自己折腾得半身都是病。
“荀君过于聪慧,”他说道,“他知道哪些能治,哪些不能治,但人啊,还是难得糊涂的好。”
难得糊涂。
荀彧默念着这个词,是啊,难得糊涂。
荀彧再次回来的时候,荀晏正在费了老大劲儿的给自己针灸。
华佗说他手比较稳。
为了这唯一的认可,他得表现好点。
荀彧站在门口看了一会,荀晏方才反应过来,有些窘迫的往后缩了缩,又腆着脸笑了笑。
“阿兄,”他喊道,“华先生先前所言实在言过其实”
荀彧未答,坐在边上捏了捏猫爪子,凉凉的和捂不热似的。
“武安君自刭前曾言,杀赵国降卒数十万人,是足矣死。”
他突兀的说道。
“可若是重来一次,彧以为,他还是会杀那四十万降卒。”
荀晏笑意淡了下去。
“因为无有他法,若是我们能有别的选择,又何至于此。”
体面从来都是给游刃有余的人准备的,他们守不住仁义,守不住体面,所以只能如一条野狗般,用最暴戾,最原始的法子。
“大公子出发时,司空应当已经着手坑杀一事了。”
荀彧平静的说道。
荀晏垂下了眼眸,他干脆放下了手中金针,怕自己一个手抖戳歪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当我们选择说出杀俘二字时,就只有一个选择了,统一北方,完成一统,走到最后。”
荀彧没有丝毫避讳自己也曾经给出这个提议,他只是平淡的和幼弟指出他们要继续前进的那条路,那条已经铺满鲜血的路。
“所以”他似是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只是理了理幼弟凌乱的领口,“好好养病吧。”
荀晏低下了头,笑了笑道:“这病也未必不是好事。”
“待曹公统一北方,闲暇之余回望,却惊觉身边养出一只猛虎,怕是午夜梦回之时都要惊怒于当初为何予我兵权。”
荀氏的权势不能再盛了,这时候急流勇退似乎也不失为一式妙招。
一个坐镇一州,拥兵数万的名门世族总是会叫人忌惮的,但一个抱病于身,乖乖窝在眼前的年轻人,即使他兄长权势再盛,他手下也有着部曲几何,却也不至于叫人如何忌惮。
他想着,阿兄会如此决断的调他归许,恐怕也有着一部分这样的打算
他眼前突然一黑,是荀彧遮住了他的眼睛。
“戒思戒虑。”
兄长的声音冷淡,似乎又有着些许的无可奈何。
“那柿饼是陛下赏赐”
“嗯。”
“难得糊涂啊,”操碎心的兄长叹息着,“下回别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