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青衣的文吏倏而惊醒,抬头望去,见是门边挂着的铁钳落下,便又懒洋洋的窝了回去。
“听闻,颍川郭氏世传小杜律,法律传家。”
脚步声在阴暗的屋子里响起,男子的声音温醇而舒缓。
戏忠弯腰将落下的铁钳捡起,无可奈何的看了友人一眼。
相识多年,他还是不明白郭奉孝如何能在这等地方安然入眠,毫不受影响。
郭嘉掀开了眼皮,无精打采的说道:“嘉与这等大族能有何关系”
戏忠失笑,“前些时日不是还有郭氏族人来请见奉孝”
“不见”郭嘉站了起来,随意爪巴了一下有些乱了的发髻,“小杜律乃严法,然传承至今,有几人愿为法吏,而不是服膺儒教”
他无意多谈,转而跨出屋门,外头是一片阴暗,唯有烛火隐隐绰绰,依稀有仿佛来自远方的哀嚎透过墙壁传来。
这赫然是一处地牢。
“伏完的部曲,明面来历为山间草莽,究其源头却系袁氏故吏之门客。”
戏忠不徐不疾说道。
郭嘉停下了脚步,看向了一旁阴暗牢房中伏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几人,他轻轻笑了笑,抬脚离去。
外头一片大亮,兵马已至,只待一声令下。
“郭祭酒,戏军师。”
少年将军策马至前,询问二人。
戏忠将手上染血的信稿交予曹昂手中,惊鸿一瞥中能见其上提及孙袁。
“当真如此胆大妄为”
曹昂皱起了眉。
戏忠但笑不语。
何为真何为假
信件是真,动手却是假,只是事到如今,真假又有何妨。
“伏氏心存嫉恨,勾结外贼,欲谋害司空,证据确凿,当下廷尉议罪。”
郭嘉微笑道。
京卫动了起来,他们朝着伏完府上而去,街道上的百姓皆是窃窃私语,预感有事将发,留下一片烟土。
戏忠掩面被呛得一阵咳嗽,半晌才幽幽道:“袁绍失势,郭图难保,回头投靠奉孝亦是人之常事耳。”
“志才兄,”郭嘉回头,拂去边上人肩头落叶,“腐朽草木,为何与之同行”
戏忠幽幽道:“昔年司空言麾下军师皆为病秧子,我等同行,确是再合适不过了。”
“别,嘉可比不上你二人,”郭嘉退开了两步,随后又想起了什么,“清恒近来如何”
“听闻是旧疾复发,在家中休养”
二人声音愈来愈远,周边一片静谧,却无人知晓在不远处,伏府已被破门而入,哭泣与惊呼声不绝于耳。
屋内熏香一如多年以前那般,荀彧回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个春天。
竹席粗糙,屋内还泛着春寒,他当时年幼,却很是知礼,跪坐许久腿脚生疼亦不敢妄动。
当时大人在讲定公十三年。
秋,晋国大夫赵鞅去了晋阳,发动了叛乱,后归于晋国国都。
书上记载他起兵驱逐了在国内叛乱的贼子,驱逐了君侧恶人,可他的行动却明明白白标着一个叛字。
“为何以叛言之”他问道。
大人笑而抚须,“因无君命也。”
窗外发出了一阵细微的响动,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在得到大人的应允后,荀彧打开屋门,看到外头一个雪白软糯的小团子正蹲在地上,看到他出来咿咿呀呀的跑了上来,差点摔了个大跟头,所幸他连忙接住。
嗯,是真的很软。
他把小孩抱进
了屋里,荀绲眯着眼睛看了看,惊道:“怎是叔慈家的孩子,如何一人跑出来了”
荀彧一愣,确实想起了他那位叔父家甚少见人的小孩,听闻是身体不好,也不常放出来未想如今生得这般可爱。